被那个人亲自念出名字, 萧问水的心一阵波动,就像被无形的手捏了一下心脏。
萧问水沉默了一下, 摇摇头:“师尊, 我不记得了。”
里面的人并不恼, 平淡的说:“不记得就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再来答。”
那人的话说得淡然, 众人却无有不从, 梦游一样从里面出来。
云非狸瞪着眼:“不见了一个师姐, 师尊都这么淡定不管,我们现在怎么办?”
叶安沉思着什么, 看了所有人一眼:“为什么我们会没有一个人记得师尊的名讳?”
萧问水也在想这个问题:“师尊为何会问我们这些问题?”
掌门何沉梦也思忖着:“或许, 这是师祖在考我们,师伯是不是故意藏起来了?”
可是怎么也解释不通,究竟是什么让大家忽然之间忘记了一个人?
整个修真界也没有听说过这样诡异的手段, 能瞬间作用到所有人的。
叶安看向萧问水:“只有大师兄记得,大师兄是做了什么跟我们不一样的事吗?”
萧问水想了想:“昨夜我心绪不宁,没有入眠也没有打坐修行。”
叶安便沉沉的点了头:“即是如此, 从今开始,事情未解决前, 所有人都不要睡也不要随意打坐冥想。沉梦你记录一下所有弟子的名姓,我担心师姐或许不是唯一一个。”
萧问水对整个五蕴宗并不熟悉,这时候能做的并不多:“我去探探外面的云雾里有什么。”
几人分开, 不久叶安却追上来, 叫住了云非狸。
“师妹, ”叶安斯文儒雅,最是沉稳可靠,他眉上隐隐添上三分忧虑,“师尊一别百年,大师兄也是跟我们不甚相熟,如今宗门有异,你切记小心。师兄唯一能信的,只有你。”
云非狸惊讶至极,她不笨自然听出来叶安话里的意思。
师尊太冷漠了,完全不把那位师姐的死活看在眼里。而大师兄,看上去对他们都没有什么久别重逢的态度,好像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一样。
云非狸紧紧盯着叶安:“师兄,我们真的有一个师姐吗?为何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叶安摇摇头:“大师兄如此肯定,那些云雾也不能作假,我现在想的是,我们真的就师兄妹四人吗?”
什么意思,不是四人,难道还是五人?
云非狸震惊,但她知道师兄向来最是谨慎细心,绝不会无的放矢。如果是五人,岂不是早就有一个人消失了?
五蕴宗到底什么时候出现不对的?
云非狸越想越不敢细思,凝神道:“我听师兄的,师兄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叶安点点头,他看上去依旧冷静:“你做两件事,找一个谁也不知道,但只有你自己清楚,明日起来必定会看到的地方,写下你知道的一切。如果又少了谁,一定能现不对。我怀疑这一切只是开始。现在我们不确定对手是谁,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只能防守。”
云非狸点头:“我记得了。第二呢。”
叶安温和的望着她,勉强笑了笑:“你小时候跟大师兄最是相熟,生了这样古怪的事,大师兄久别归来,或许更是迷茫。你跟大师兄多聊聊,他见多识广,或许能有什么现。”
云非狸又有点糊涂,叶师兄一面让她小心,一面又让她亲近大师兄。
难道他的意思不是怀疑师尊和大师兄?
不过云非狸自己并不觉得这两个人有问题。
师尊虽然这次回来态度冷漠,但是小时候对他们那么好。这两个人任何一个若是要害他们,都是既没有动机,也没必要这么迂回费劲的。
……
萧问水望着那团奇异的云雾,试着用斩厄刀劈开,现确实可以做到。可是很快就又会合拢来。
这云雾看上去跟凡间的自然气象并无区别,却能完全阻隔他们的神识。
萧问水想了想,打算亲自走进去,看一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不对。
他纵横修真界百年,去过无数秘境险地,从未有怕过什么。就算忘记了大概,本能的战斗意识却是根植神魂的。
这一次的云雾算不得什么,只是消失了一个大活人,却没有人记得,才叫事情有些棘手,匪夷所思了些。
“大师兄等一等,我也去。”
萧问水回头就看到云非狸:“云雾里不知有什么,敌我未明,师妹还是等在这里为好。也好为我指引方向。”
云非狸听出来对方是关心自己的安危,心里微微感动:“大师兄,我还以为你是疏远了大家。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温柔,小时候你带着我去山上打妖兽,也这么嘱咐我。”
萧问水怔了怔,他不记得这些人,行动言语间自然少了亲密,原来大家都看在眼里。
云非狸眼圈微红:“大师兄这百年在外,我们听到你的名字被整个修真界传唱,虽然与有荣焉,也一遍遍告诉弟子们这是门派第一人大师兄。可我心里总是偷偷想,师兄一个人在外,是不是也吃了很多苦。可你为什么不回师门,也不跟我们联系?我猜不着,师兄为什么对我们毫不留恋,像对陌生人一样。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我小时候不懂事,惹你生气了?我长大了,都改的。我们真的都很想师兄。”
萧问水的喉咙微微哽塞,他自然知道,师门诸人对他的情谊。
大家虽然见面言语间都没有什么特别热情,修真中人大多冷情,甚少像云非狸这样感情外露丰富。
可是,他从未回过山门,百年多时间,一朝回来,从山门口到掌门,一路所有弟子都认得他,知道他。亲近熟悉得就好像日日都相识相处。这份惦念比言语岂非更厚重?
“小狸,我是真的全忘了,并非有意疏远你们。晏师妹也现了,她记得我小时候也曾有这样的状态。我本想直言,可是师门内生这样奇怪的事,我不能再添变数。”
云非狸讶然:“我也记得的。小时候你总是板着脸不吭声,什么也不知道,只黏着师尊,看谁都像跟你抢东西的狼崽子。当时气哭我好几次呢。师尊说你是前尘尽忘,他从妖兽森林里捡到的你。原来如此,知道师兄只是生病,不是故意不要我们就好。”
萧问水听她说起过去,怔愣着:“我小时候,跟师尊这样亲近吗?”
云非狸看他也很在意师尊的态度,忽然就放心了:“师尊以前虽然也冷淡,却是很温柔的。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闭关出了岔子,对我们好漠不关心。唉,希望过几天能好吧。我能不能把你失忆的消息告诉叶安师兄?他最聪明又想得多,你若是不说,反而引得他误会多思。”
萧问水摇摇头:“不必了,在你来之前我就见过叶安师弟了。你都知道他聪明细心了,他当然也早看出来我记忆不对。”
云非狸睁大眼:“叶安师兄居然这么快。他都说什么了?”
真是的,才跟她见面要她跟师兄亲近,自己又跑这么快先去搭话了。也不跟她提前吱一声,害得她差点错怪大师兄。叶安什么时候这么想一出是一出?
“他向我仔细问询了一下失踪的晏小瓷师妹的性格处事,跟我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云非狸好奇:“什么话?叶安师兄就是这么爱故弄玄虚,也不看都什么时候了。”
萧问水犹豫了一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藏在心里,哪里也不要说。”
他想了想,这个消息多一个人记得或许更好。
云非狸连连点头:“好。”
“叶安师弟说,如果明天失踪的是他,那个人就必然对他们很熟悉。”
云非狸心一沉:“很熟悉,自然就是五蕴宗朝夕相处的人。是了,这里没有外人,我们师兄妹之间不可能有罅隙。若是有,那也是直接交手。能想出这种阴损诡异法子的,当然是知道正面无法取胜的人。难道新一代的弟子里有问题?”
萧问水摇头:“我不知道。晏师妹胆大细心,她说她的道最是善于体察人心幽微。显然是现了什么……”
萧问水一怔,忽然把晏小瓷说过的话串了起来。
当初在广场等师尊归来时,晏小瓷说是他传信回来,告知大家师尊今日出关。
昨日最后一面,晏小瓷说有一个问题唯有师尊能回答了,那就是师尊当初是在何地闭关。
似乎一旦她知道了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此前怀疑的事情就得到了答案。
而叶安方才寻找他,听了他陈述的晏小瓷的性格,就断定如果下一个是他,此人就必是宗门内熟悉他们的人。
萧问水的直觉也很敏锐,他觉得,叶安的话保留了什么。
很可能,叶安是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大师兄小心,有什么不对。”云非狸忽然提醒道。
萧问水猛地回神,现那云雾慢慢蔓延过来了,他们明明之前在云雾之外,现在却已经被包围。
斩厄刀的毫不犹豫划出一刀,闪电一般劈裂到云雾深处,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很快却戛然而止。
萧问水面不改色,凝神之下,在那条暗黑的细缝之间,看到了快速游走而过的动物肢体。
“是妖魔!”萧问水厉声道,“小狸快回去通知整个山门戒严,妖魔来袭。”
以萧问水的修为绝对不惧这些魑魅魍魉,云非狸立刻放心应声退走,整个山门需要注意的是那些低阶弟子们的安全。
萧问水杀退一波敌袭,那些妖魔便速速避开他来,极有谋略头脑。
但整个五蕴宗其他方位未必就退散了。
萧问水速速赶回去。
广场正殿前,掌门何沉梦正在清点人数。
“除了下山未归的弟子,名册上四十二名弟子都已经在这里了。”
叶安对赶来的萧问水点头,立刻说:“护山大阵我已经开启,你们现报信的及时,暂未有弟子受到袭击。”
云非狸也一脸轻松:“幸好有大师兄在。”
隐藏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对方主动跳出来了,他们反而松一口气。
是妖魔的话自然可以做到混乱他们的记忆,但有修真界第一人的斩厄刀萧问水在,还有什么可怕的?
叶安的神色从始至终很稳,除了早上去师尊面前求救,其余时候他都很沉稳冷静,不骄不躁。既没有太多恐慌,也没有完全不在意的放松,始终镇定思索着什么的样子。
“既已知道敌人是谁,接下来就是敌人所求为何?五蕴宗有什么是他们觊觎的?他们带走师姐,抹去我们的记忆,又是为了什么?沉梦,你有什么想法吗?”
云非狸也跟着点头:“是啊是啊,太奇怪了。沉梦你聪明又细心,有现什么吗?”
何沉梦摇摇头,谦虚地说:“有师尊师伯在,沉梦不敢擅居。妖魔行事向来鬼蜮,五蕴宗内一向并无什么贵重事物。”他顿了顿,“但这是以前。”
所有人跟着他看向萧问水。
云非狸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是啊,我们当然没有什么值得图谋的,但修真界第一人和斩厄刀……天啦,它们真敢想。大师兄,你真是不容易。怪不得你之前一直不回来。所到之处腥风血雨,的确是不好跟人透漏行踪,联系紧密。”
她的话把所有人的想法都说尽了,其余人只能点头了。
低阶弟子们眼里尽是狂热,没有丝毫畏惧,甚至还有跃跃欲试的兴奋。
叶安的神情却还是没有放松,萧问水也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萧问水示意大家走开一些,竖起结界隔绝外面的声音,这才望着殿门说:“你们禀告过师尊了吗?他怎么说。”
云非狸的神情有点沮丧:“沉梦去说了,师尊说,师尊说……”
何沉梦善解人意的替她说了出口:“师祖原话——修行百年,这种事还要我来教你们怎么做?”
叶安颌,淡定的说:“这种事自然不该打扰师尊修行。”
云非狸不开心:“哪里是要他出手?我们只是想他了,想见见他嘛。”
萧问水眼里有一瞬的怅然:“师尊渡劫不顺利,一心专注修行,这样确实是打扰了。”
“渡劫不顺利?”云非狸完全没意识到,“师尊那么厉害,怎么会,他都出关了啊。”
萧问水一时忘了说出口,一眼看去,叶安和何沉梦都不意外,显然也察觉到了。
叶安摇摇头:“天色已暗,小心夜里妖魔偷袭。今夜我们所有人再次布阵,天亮以后,结阵反攻。师妹,你和沉梦保护好这里的弟子。掠阵交给我和大师兄。”
叶安直直地望着高耸的正殿,微微叹息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坚定又隐藏着期许,说:“不要怕,有师尊在我们身边,不论生什么,都会没事的。”
萧问水同样专注地凝视着那处殿门。
他本想今夜去见见那个人,问他,晏小瓷找到他问了什么。生了什么。
他不相信那个男人对弟子这般无情,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是他还猜不出这背后的深意。
可是,今夜妖魔袭击。他们中或许藏着一些危机,大家都要守夜聚在一起。便又不能单独去找那个人了。
师尊。
萧问水明明什么也不记得,见了那个人,就像云非狸描述的小时候的他一样,时时刻刻想要到那个人身边去。
那种念头,就像有什么在啃食着他的骨头一样,一点一点越来越强烈。
逐渐填满每一分渴望。
在他的感觉里,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这是第一次情不自禁想要靠近一个人。
师尊,师尊。
……
萧问水猛地回过神来,后知后觉,有那片刻他全神贯注忘我,竟然忽略了周遭一切。
天亮了。
殿前打坐静候的弟子,整整齐齐没有少一个。
云非狸和何沉梦一左一右护阵,萧问水站在广场最前方,如果有妖魔袭击,他会当其冲。
本该在他和那些人之间的叶安却无影无踪了。
萧问水的心猛地一沉。
“叶安师弟!”
其他人被他的声音一惊,纷纷看去。
云非狸:“师兄怎么了?”
“叶安不见了,你们有没有看到他?”
叫萧问水震惊又隐隐有所预感的事情生了,云非狸糊里糊涂的回望了一眼,茫然道:“谁是叶安?”
“稍等。”何沉梦几步走来,面色冷峻,“师叔昨日可否留下什么提示自己的东西,我看了一眼名单,我师父不见了。他叫叶安。”
何沉梦一直以来最为谨慎少语,他虽是掌门,辈分却是最小,此刻两个能做主的人都消失了。云非狸虽然聪明却一派天真,萧问水又是最近归来的人。理所当然必须顶上。
云非狸立刻手忙脚乱,翻出她在簪子法器上留下的讯息。
萧问水凝眉不解:“你们都忘了?可是这一次大家都清醒着。”
云非狸微微惶惑:“大师兄,讯息上,你说叶安师兄告诉过你,他觉得下一个是他。还说,如果他消失,那个人就在我们当中。”
何沉梦猛地看了一眼萧问水:“师父这么说了吗?”
萧问水本不想那么快打草惊蛇,但云非狸已然说出,他便颌:“昨日我们商量好各自行动后,叶安追上我,询问了我几句晏小瓷师妹的话,说原来如此。”
云非狸微微茫然:“不对啊,我设下的讯息上说,叶安师兄那个时候在嘱咐我一些话。”
五蕴宗几位师兄妹里,除了修真界第一人的萧问水,其他人修为都只是尔尔。最高的是二师姐晏小瓷,但连晏小瓷都没有到化神期的修为,何况分神?
萧问水也错愕:“那的确是叶安,我不可能认错。”
云非狸却更不可能认错:“师兄嘱咐我留下讯息给第二日的自己,我怕自己有遗漏,用符篆存了脑内的影像。这些都被记录在法器上,你们自己看。”
何沉梦是叶安的弟子,他同样道:“师父也告诉了我,存下讯息给自己。”
两个人都望向萧问水,那目光渐渐有些变化了。
萧问水回想昨日:“没有,叶安没有跟我说这些,只问了我晏小瓷性格处事,他似乎已经知道背后搞鬼的人是谁。”
何沉梦比叶安更沉着细致,但也更年轻锐利。
他此前一直很沉默,这会儿连叶安也不见了,才展露了他的所思所想:“叔伯,师叔,你们两个同一时间,只可能遇见一个真的师父。”
要么就是有一个人撒谎了,要么就是有人伪装成叶安。
萧问水淡然一笑,他这百年纵横修真界,所遇对手无不是天纵英才绝顶高手。见惯了桀骜狂傲的天才,手中的斩厄刀越锋芒决绝,他的心性却越平和坦然了。
但不代表萧问水就是个温和无害的性子,他笑完眼神一冷:“你的意思,我在撒谎?”
何沉梦并不紧张,凝神冷静地说:“师伯见谅。我和师叔遇见的师父,都叮嘱了我们同样的事。我们都与师父朝夕相处,有人便是伪装也无法逃过我们的眼睛。师伯归来不久,或许因此,那个人才找上你。并非是沉梦故意不敬。”
云非狸也恍然大悟:“是了,符篆上留下的讯息,我还埋怨了叶安师兄几句。明明是他叫我去跟你聊聊,问你有什么现,怎么比我还跑得快去找你了。”
何沉梦凝神若有所思:“果然如此。”
事已至此,看来只有萧问水遇见的是假冒叶安的人,唯一的结论了。
可是,萧问水却没有点头,他的眉眼微微的泛着清冷之色,神情却带着一点浅笑。剑眉微扬,让他整个人一扫之前的平和淡然,显得有些危险犀利起来。
云非狸还在问:“怎么样大师兄?你觉得呢。”
“我觉得,”萧问水眸光微扫,“不怎么样。我遇见的那个,就是叶安。整个五蕴宗,晏小瓷修得琴书之道,最是擅察人心幽微。她先现不对。所以,对方就先让她消失。叶安曾任掌门,为人温厚细心,他或许一开始没有觉,但他显然对每个人都很了解,合理推论一下就猜到了怀疑之人。不知道他是为了保护那个人,还是没有证据,他没有直言那个人是谁。只是告诉我,如果下一个人是他,那个人就在你们之中。”
云非狸本是一脸不解的想说什么,听了萧问水的分析,却觉得他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可是,师兄为什么不留下提示?连他都遭遇不测,那一定是很丧心病狂的人了,他不可能什么也不做。这说不通。而且,我也不觉得我遇见的不是真的师兄,他还说我们或许不止是师兄妹四个人,有可能有五个。如果是恶人假冒,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重要的提示?”
何沉梦也点头:“师父也叮嘱了我许多重要的话,我也想不出敌人假装的动机。”
萧问水望着何沉梦:“你很镇定,不,应该说很冷静,太过理智了。”
这个年纪轻轻位列掌门的男人,笔直如松,从第一次萧问水走来,那个人站在一众人前方,就是这么挺拔冷静沉默着。
跟他的师父一样的沉稳细心,却未必一样的谨慎,这个人更为锐利。但他很有分寸,有长辈在场的时候,他甚至能毫无存在感的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颌执行。
听了萧问水的话,何沉梦也没有太多表情,只微微一丝不解:“师伯何意?”
萧问水淡淡地说:“我也有师尊。同样我也忘记了他。但若是他不见了,我绝不会是你现在的样子。”
何沉梦垂眸,似是想到了什么,但他的神情仍旧未有改变,只是冷静说:“我与师父情同父子。便是妖术之下模糊记忆,这一点也不会忘记。我并无什么才能,大抵就只有遇事冷静沉着这一点,因此才忝为掌门。师伯是怀疑我吗?为何?”
萧问水目光微冷:“我怀疑你,因为你不敢怀疑我。”
云非狸不知道都火烧眉毛了,他们两个人怎么怼起来了。
“什么意思啊,你们两个?怀疑来怀疑去的,说人话!”
何沉梦不急不恼,冷静道:“师伯意思是,如果他站在我的位置,一定会怀疑他。因为现在的线索,其实都对师伯很不利。没有人能证明他真的遇见师父了。他说的话跟我们都不一样,并且字字都逼迫,直指我们自己人有问题。可是就和云师叔说的一样,逻辑上又说不通,师父为何不直接说明他怀疑的是谁。”
云非狸眨眨眼又眨眨眼:“可是,为什么要怀疑大师兄你?我们有什么好被你图谋的?你都修真界第一人了,你要真的丧心病狂,直接拔刀杀我们,谁扛得住你一刀啊。”
何沉梦也不慌不忙颌:“云师叔所说,就是我所想。但我不怀疑,还因为我不敢怀疑。”
他目光直直看着萧问水,不闪不躲,也不锐利,坦然直接道:“我们打不过你。”
萧问水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同样看着他。
很好。两个人都怀疑对方。
只是何沉梦不能直说,撕破脸了,他们打不过萧问水。
何沉梦又继续道:“何况在师祖的殿前,我有何能力以下犯上,又怎么敢当着师祖的面行险招?难道师祖还能帮我不成?”
萧问水一怔,那点清冷锐利顿时消散。
他怀疑何沉梦,因为叶安明显在保护什么人。能叫他那样保护的,萧问水目前只能想到叶安的弟子何沉梦。
像云非狸说的那样,叶安肯定是留下什么讯息了。却被人拿走藏起来了。
能伪装叶安,叫身边人看不穿的,也只可能是最熟悉他们的人。
可是,何沉梦的话说得有道理。
当着师尊的面,师尊不可能视而不见。就算师尊视而不见,何沉梦又怎么敢?
他又有什么能力能做到这些?
除非师尊帮他,可,师尊怎么可能帮他?
事情又回到了当初晏小瓷失踪的那个疑点,所有的疑问都指向殿门后那个男人。
萧问水不可能无凭无据怀疑那个人。
他敛了神情,再次变得平和淡然:“师侄说的是,是我想差了。”
云非狸扶额懊恼:“你们真是添乱。现在不是已经很清楚是妖魔搞鬼吗?肯定是想要我们怀疑大师兄,孤立大师兄,他们好趁机去夺刀。动机、逻辑都有了。走走走,跟我出去抓几个妖魔,问问就知道了。”
何沉梦点头:“师叔稍等,我安排几个师兄弟守护好其他弟子。”
云非狸摇头:“不用了,我跟大师兄去就行,你亲自守护好五蕴宗。我们去去就回。大师兄走了。”
萧问水的目光从那扇紧闭无声的殿门收回,和何沉梦冷静的目光交错而过,双方都没有太停留。
云非狸和萧问水拾阶向宗门外走去,很快就走出视野范围。
背对着他们的何沉梦眉宇微扬,冷静沉着的脸上隐隐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波动。
他的目光微转,看向萧问水走之前注视的殿门。
那神情,既不沉稳,也不内敛,像一棵挺拔锐利的杉树在风里驻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