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长生仙赴红尘第153章一连七子斩龙局那青年本是来此地寻自己那位常常神出鬼没的父亲,却没有想到这老树之下坐着下棋的,却并非是老龙王,而是一名看上去年少的道人,青年微微抬眸,本就欲过去喝骂一番,让那道人滚开。
可抬头的时候,那少年道人眸光如电,却又平和,没来由平添一丝惧意。
于是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了。
手中之折扇点了点一侧的护卫,喝道:“你,去让那道人起开。”
“这是本王爹娘年轻时相会的地方。”
“他一个出家人,速速离开!”
“啊这……”
那粗豪的侍卫迟疑,瞅了一眼那边的少年道人,见那少年道人一身蓝色道袍,身前棋盘虚幻,分明以道门极纯粹先天一炁所化,一侧还有剑匣,风吹树动,道人眸光平和,隐隐然已有三分剑意升腾,于是心里面都在打鼓。
这,这等事情。
你怎么不去?
可这样想着,他还是缓慢地走到了那一颗大树之前,尚且还有七八步远就停下了脚步,远远地拱手一礼,极客气地道:“道长请了,这地方原有一老者,常在此下棋,不知道道长可知道么?”
见到少年道人颔,他继续道:“那是我家老太公。”
“今日不在,我家公子想要过来看看。”
少年道人手中拈着一枚黑棋落下,淡淡道:“这只是下棋的地方。”
“让你家公子过来。”
“若是能够下赢了贫道,贫道自然让开。”
那护卫无奈,只好回去禀报,那俊朗青年的眉头皱起,他的性格之中有青年龙族素来有的那种傲慢和霸道,以及三五分的暴躁,于是冷笑三声,道:“有点意思,正好在越连清走了之后,无人陪我解闷,今日倒是见到了个狂妄道士。”
“与我比棋?”
“哈,走,去打他的脸。”
这青年大步走来,袖袍一扫,扫去了几份落叶,这才落座下来,少年道人看到他的神色轻蔑,眉宇之中隐隐三分狂傲,这青年也在打量着眼前的蓝衣道人,而后冷笑道:“由我来执白先行,当真不怕吃亏?”
“来。”
他重又落子下棋,齐无惑收回视线,平静地对弈,他们下的还是当时齐无惑和那老人对弈的千古残篇,这白衣青年因为父母的原因,自年幼的时候就喜欢下棋,一直到现在,可以说是棋艺精湛,中州府城里面没有谁是他的对手。
也因此,一开始对于下棋这件事情,颇为自傲轻慢。
但是伴随着棋路的推进,他的脸色就渐渐变化了,逐渐变得凝重,直至最后的难看。
少年道人落下最后一子。
棋盘上已经形成了斩龙的局面。
淡淡道:“下完了,伱败了。”
白衣青年神色铁青,捏着手中的折扇,冷笑道:“再来一局!”
少年道人抬眸,如他所愿。
白衣青年越下越快。
出奇招。
走绝妙。
但是却败得一次比一次快。
似乎眼前这少年道人已经想清楚了什么,最终下棋的时候一步比一步凌厉。
也一步比一步决然,不再如同第一局的时候那样还有迟疑似的。
最后第七局之中,才过数子,少年道人手指按着棋子,而这白衣青年看着这棋盘许久不曾言语,已经看到了那斩龙的死局,最后把这棋子放下来,这眉宇之间三分傲气的青年吐出一口浊气,按着棋盘,忽然嘿然冷笑一声,道:“专门等在这里。”
“专门和本公子下了七局斩龙棋局。”
“道长恐怕是有什么话要给本王说吧?”
少年道人抬眸看着这一切的祸因。
至少是明面上的祸因。
不带有多少的情绪,语气平和道:“不算蠢货,为何做蠢事?”
他想要开口,但是这件事情纷乱如麻,又要如何开口,而且做到了这一点,眼前这龙王也应该也猜到了什么,起身提起剑匣,那白衣青年喝一声不准走,踏步往前,少年道人背起剑匣,剑匣打开,杀贼剑连鞘飞出,直倒转以剑柄击在了这青年腹部。
一股巨力击得龙子后退数步,而杀贼剑也重新入了剑匣之中。
少年道人转身离开,始终不曾回头。
老龙王,敖流老先生,是渎职了。
在龙王之位,却没能完成龙王的职责。
眼前的青年龙王,纵然因为不是泾河龙王,只是代行职责,能免去一死。
也必有重罚。
这七局斩龙局,从一开始的迟疑到最后的决然,他似乎终于下了什么决定,若无对错的话,那么需要的选择在于自己的内心,做出选择,承担选择,以及,少年道人终于明白了那位大慈大圣,聚云灵妙公眼底悲悯和不曾说出的话。
并没有对错,重要的是抉择。
以及,抉择之后的东西,要懂得承担在背后。
若是斩老龙王,那么恩仇,因果,也要一肩承担。
敖流老先生对于那七百万人有大恩,自己斩他,无论是有何等正当的理由,那么对于那七百万人来说,或也是仇,世界上事物连绵,许多事物之间都有联系,犹如大网,此身入其中,则是对是错,也很难说得清楚。
是所谓剑入尘网,则钝其锋。
无愧天地,无愧我心,便是对的。
少年道人抿了抿唇,要先回报敖流老先生的恩,再说其他。
做了。
不要后悔。
持剑遵道而行,是修道者。
也在这个时候,齐无惑明白了。
这并非是【劫】,只是【劫】的开始。
这白衣青年捂着腹部后退数步,被这杀贼剑横击了一次,却也不曾受伤,龙族本就是天生的强大种族,虽然生长缓慢,但是上限和下限都极高,只要是成年的龙族,都有人族真人层次的战力。
“哼,不知所谓!”
“回去了!”
“老头子不在,我们自己喝酒!”
这白衣青年冷笑数声,但是心中作何感想,却又无人知道,他回到了水府之中,本要喝酒,可是最后还是提着酒,去拜访了早已经退下职责的龟丞相,那位老龟似是有一丝丝玄武之血脉,寿数倒是绵长,见到了龙子来拜访,自是极欣喜不已。
便去取了些清拌水藻,清炒鱼虾之类的小菜,只在这颇清净的地方和龙子闲聊。
“当年我还记得,殿下还如此地小,就骑在老夫的肩膀上玩闹。”
“一眨眼,就已经这样大了吗?”
“还真是岁月催人啊,当年龙君的夫人也还在呢。”
老龟心中感慨。
龙子只是如常回应,最后似乎无意地询问道:“龟丞相,我才刚刚接过了父亲的职责,对于有些事情还不大了解,今日来拜访你,还是想要问问看,若是下雨的时候更改了数目,可是什么大事吗?”
老乌龟喝酒,已经有了五分的醉意,回答道:“哈,那自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降雨多少,多随水神们决定,只要不要过于恣意,让干旱之地变得水多,让水草丰茂之地一年不落雨,都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白衣青年稍松了口气。
老乌龟又喝了口酒,醉醺醺道:“除非是特别的,比如说三千六百年落雨之阵之类的大事情,那可就不行了……”
白衣青年的神色微有苍白,强自笑道:“这,阵法所要的是有无之间,只要下雨了便是,难不成是一滴都不能做错的吗?哪里有这个道理?”
老龟放声大笑起来道:“阵法之事,哪里能有半分的含糊?”
“阵法犹如给人治病下药,多一分少一分,有时候只是药性不足的问题;可是有的时候,那可是会直接令药变毒的,阵法同样如此,一个不好,非但是阵法失衡,甚至于有可能引起连锁的变化。”
“如同春日薄冰,一处碎裂,则处处碎裂,顷刻之间,百里长河之冰都会刹那粉碎。”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可不察也。”
老龟笑声戛然而止。
他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眼前的龙子,失声道:“你,你你你……”
“你改了阵法?!”
刹那之间,老龟的酒直接就醒了!
直接出了一身的冷汗。
白衣青年没有回答,只是嗓音沙哑道:“所以说,这会怎么样?”老乌龟站起身来,来来回回地走着,脸上的焦急之色已极大,猛地转身,厉声呵斥道:
“这,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啊?你,你你,平日里下雨多些少些随意无妨,这种事情上含糊,那可真是找死!”
“斩龙台上走一遭都是最轻的了!”
“眼下你父亲要被你害死了!”
白衣青年面色骤变,道:“父亲是因为锦州落雨之事,不得不闭关这才由我暂代。”
“祂也要受这么大的惩处?”
“当年锦州诸山川水神都因此事而受创不敢出手,父亲他见众生,不忍见其死,这才引水解旱,又消弭了那一股突然出现的火煞,按理来说,他不知此事,该会从宽处置才是……”
老迈的龟丞相语气里面几乎有几份恨铁不成钢,道:
“你要和北极驱邪院说从宽处置?!”
白衣青年面色苍白:“北极驱邪院……”
“此事,竟然如此之大……”
老乌龟看着眼前青年,已不知该说什么,眼底实有悲痛,谁能不犯错?年少无知的时候,也往往会有一念之间,听信谗言,行差踏错惹下祸事的时候,可是这样的祸事如此大,大到了谁都兜不住的情况。
他忍不住叹息道:“的确,你父若是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应该会活下来。”
“有功在前,又是不知情者,虽有渎职之嫌,却非是主恶,受一次天打五雷轰的重刑,虽不知道结果如何,至少可保性命。”
“但是那代表着你就是被诛杀的目标。”
“斩龙台上,千刀万剐也是轻了的!”
“不如这样,你和你父亲一起承担责罚,这样的话,你们两个恐怕都会重刑。”
“天打五雷轰,甚至于可能会被斩去了龙神之躯,但是至少可入轮回。”
青年龙王面色苍白,想到了那雷部刑法的事情,不由地心中恐惧不已,身躯本能恐惧着颤抖不已,他踉踉跄跄站起身来,端起酒的时候,身子还在因为巨大的害怕和畏惧而颤栗,那老龟还要说什么,忽然察觉到不对,周围忽有大水流,将这龟丞相直接困住。
老龟面色骤变,想要说什么,却已被直接封印起来。
白衣龙子颤抖着喝完酒,而后一咬牙,重重将手中的杯盏砸在了桌子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面色扭曲:“没有事情,没有事情,老头子他已经活了上千岁这么长的时间,现在又老又残又弱,是个没用的老东西了。”
“对,对,他已经没什么用了。”
“我比他更年轻,更有潜力。”
“对,对,是这样……”
他站起身来,看着神色愤怒,猛烈砸着封印的老乌龟,还在呢喃着那些话,而那些话让在这泾河水系活过千年的老龟愤怒地不能自已,可是他只是活了长些,法力神通,根本打不破此刻在水府的年轻龙子。
门外的护卫们看到白衣龙子独自出来。
不由地询问道:“公子不是来这里邀请龟老丞相一并去庆贺的吗?”
白衣龙子回答道:“是,但是老丞相倦了,要休息休息。”
护卫不曾疑惑,只是遗憾道:“啊呀,这样吗?本来还想要再和老丞相多喝上一杯的,看来这一次是没有机会了。”
“往后自会有机会。”
“现在,回水府,且起歌舞!继续饮酒!”
“哈哈,好!”
虽然距离大年尚且还有七八日的时间,但是这泾河水府却是热热闹闹大醉了一场,有好歌舞,也有好美酒,自是欢畅不已,而后白衣龙子想到了这一次的篓子,令属下去取来了各类珍宝珍奇,却是前去了负责水神的蓬莱司,将这些宝物都馈赠给那些掌管水府的官员。
言说他日若是不小心有罪落在诸位手中,可要从宽一些。
而后又带了极大极多的美酒,珍珠,宝玉,前去拜访了蓬莱司主司真君,微一深拱手,蓬莱司主司和北极驱邪院并不互通,只见这青年龙子前来,笑问是有何事情,却见那龙子取出了诸多的宝物,蓬莱司主司真君神色颇有玩味,笑道:“是何事情,需要如此多的赠礼?”
“不说出来,我可不敢收。”
“只希望真君行个方便。”
“哦?什么方便?为何不让你父亲前来?”
白衣龙子端起酒来,笑骂道:“老头子他已经活了上千岁这么长的时间,现在又老又残又弱,是个没用的老东西了!”
“我比他更年轻,更有潜力。”
“所以……”
白衣龙子声音微顿,然后回答道:
“七年前开始,一直到如今。”
“泾河龙王,就是我。”
“这些文书上面写着的正是证据,老东西活了上千年,也时候让位了,我只是来此提交卷宗,希望真君更改水官名字而已。”这不是什么问题,蓬莱司真君看了看卷宗,确实是七年前开始,行云布雨,调理水脉的便是眼前的青年了。
这是符合规矩的,于是取出了蓬莱司的天书。
那青年面色苍白的没有了一丝丝的血色,提起笔的时候手都在抖,甚至于如果不是喝了酒,这巨大的恐惧让他难以握笔,他左手抬起按住右手,在这水官卷宗之上做出了更改——
害怕是害怕的。
算是年少的龙,尚且还不曾经历过什么风波,直面生死,自来寻死,当然恐惧。
但是真龙有真龙的活法,真龙也有真龙的死法。
龙族大都倨傲。
无傲气者,不过只是虫子罢了。
做了,错了。
我认。
是生,是死,由不得旁人来替我顶罪。
他吐出一口气,因卷宗符合要求,证据确凿,又有老一代泾河龙王的水官印玺为依凭,自可更改天数,落下笔来,卷宗之上的流光转动。
【中州·泾河龙王】——
敖武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