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刺球形的玄铁流星锤相比,之前那些羽箭的势头几乎可以算是弱不禁风了。
但韩淮君也不是等闲之辈,他横剑一挡,只听“咚”的一声,巨大的流星锤被挡了回去,但那股力量却震得他手中一麻,右手的剑险些脱手。
他心下一惊,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时,就见一个满脸胡渣、高头大马的壮汉从大敞的正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手里正甩着刚刚那个流星锤。四周的几个流匪一见他,都围了过去:“王老大,您可总算来了!”看他们的模样,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
那王老大很显然与这些普通的流匪不同,他眼露杀气,右脸上一条蜈蚣一样的疤痕自眼角延伸到嘴角,很显然,在成为这群流匪的头目前,此人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手中肯定是见过不少血的。
王老大不屑地看了韩淮君一眼,粗声道:“你们还在等些什么?此人虽然武艺还算不错,但毕竟孤掌难鸣,我们有数百兄弟,难道还怕这区区一人!都给我上!”他心里想着,这一人不够,就两人一起上,两人不够,就四人……这车轮战难不成还怕轮不死你!
“是,老大!”流匪们士气大振,都举刀围攻了过去,后方更是有人时不时地放着冷箭……
韩淮君沉稳依旧,冷凝的面孔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思。对他而言,他的目的达到了,其他人都已经退到了花厅内。
众人一进花厅,几个丫鬟眼明手快地关上门,再栓上门栓。
“快!用桌椅抵住门!”
韩凌赋一声令下,莫习凛等三个世家子弟也加入了丫鬟们的队列,搬来厅中剩下的家具,叠在一起,死死抵住门。
可就算如此,众人仍旧觉得这门仿如薄薄的米纸一般,只要谁轻轻一推,就会坍塌崩溃。
隔着厚厚的门板,门外的厮杀声、惨叫声仍然此起彼伏地传入他们耳中,每一声都让他们心惊肉跳。
花厅内的气氛分外沉重,让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连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如此艰难。
“我大哥哥他们不知道如何了……”韩绮霞咬着下唇,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她身为齐王嫡长女,乃齐王妃所出,自出生起,与这位庶兄韩淮君就是天生的敌对,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母妃,都对自己谆谆嘱咐,让自己勿与庶兄太过亲近,而她也觉得理所当然!……直到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庶兄与侍卫们在外以性命搏杀,她的心里实在是说不出的复杂……
韩淮君不知道如何了?
此时此刻,花厅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在想这个问题,却没有人回答。
流匪的人数众多,这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韩淮君与流匪拼杀了那么久,恐怕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不止是他,那些侍卫与护卫只怕也是多数回不来了,此刻,也不知道他们还活着几个!
想到这里,众人心中仿佛压了一座大山,更加沉重了。
一片沉寂中,一个尖锐的女音突然响起:“南宫玥,都怪你!”
众人不由循声看去,只见曲葭月不知何时走到了南宫玥的面前,愤愤地伸出右手指着南宫玥的鼻子。
曲葭月大概是已经被恐惧影响得失去了理智,连南宫玥县主的封号都忘了,对着她直呼其名,大呼小叫。
萧奕看似漫不经心的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但是他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臭丫头虽然表面看起来脾气不错,但其实还是相当倔强的!对于这些不知好歹的人,臭丫头会更乐意自己来让他们知道他们有多蠢。
对于曲葭月的质问,南宫玥丝毫没有动容,似笑非笑道:“摇光不知郡主是何意。”
“南宫玥!”曲葭月怒目瞪着她,一字一顿地说着,“若不是你的什么破主意,我们现在绝对不会落到这种下场!”
曲葭月这么一说,原玉怡、陈琅等人也是眸光一闪,看向南宫玥的目光就显得有些怪异。
南宫琤踌躇了一下,欲言又止,还是蒋逸希走到了南宫玥身旁,义正言辞道:“郡主,请慎言!”
“难道不是这样吗?”曲葭月口不择言道,“如果不是她让我们留下来坚守,我们现在会被困在这里等死吗?”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但沉默即是赞同,很显然,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都有些赞同曲葭月的话。
在这性命关头的时候,人性软弱的一面便是暴露无遗!
蒋逸希自然也感受到这种古怪的气氛,心寒不已。她愤然地上前一步,正欲与曲葭月理论,南宫玥却按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南宫玥故意上下打量了曲葭月一番,冷冷地一笑,不疾不徐道:“摇光相信郡主耳清目明,想必刚刚也看到了这从正门涌入的流匪要比侧门的还要多上几倍,倘使之前我们从正门离开,恐怕会与那一大伙流匪迎面碰上,届时,我们怕是连尸骨都没有了!或者郡主觉得自己可以以一挡百,安然返回王都?”
好你个南宫玥!曲葭月气得血一股脑往头上涌,这个南宫玥竟然敢暗示自己目不明耳不清,乃是一个睁眼瞎!
“你,你竟敢……”她气得跺了跺脚,指着南宫玥的手微微颤。
南宫玥冰冷地瞥了她一眼,一瞬间,目光之中迸射出仿佛兽中之王的寒意,锐气逼人。
曲葭月被南宫玥这一眼看的是浑身冷,嘴唇微颤,居然说不出话来,心道:这南宫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气场,她还只在先太后和皇后的身上见过!……不,一定是她看错了!
其他人并未注意到南宫玥和曲葭月之间无声的对抗,俱都若有所思。这些世家精心培育出来的公子姑娘也并非没有头脑的蠢材,只是因为恐惧一时便有些一叶障目了。他们心里都意识到南宫玥所言不差,若非之前听从了南宫玥的建议,他们这些人恐怕早已葬身流匪之手,死无葬身之地了。
而对于那些姑娘来说,遭遇恐怕只会比死更惨……
想到这里,他们看向南宫玥的目光又变了一变,心中记下了这份情。
南宫玥不再理会曲葭月,拉着蒋逸希走到了一边,完全没注意到南宫琤正用一种复杂地眼神看着自己,有些内疚,有些羡慕,又有一丝说不出的情感。
南宫玥一手紧紧地拉着蒋逸希,一手悄悄地从腰间取出了一根蓝汪汪的针,捏在指间。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深在闺中为母守孝,对于王都的纷纷扰扰毫不关心,也根本不知道这次的流民事件最后到底如何收场。她的重生改变了很多很多,以至于,她哪怕知道韩凌赋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现在也不敢肯定今生的他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实在凶多吉少。
南宫玥不敢有丝毫侥幸,她很清楚,一旦她们几个姑娘落在这群流匪的手里,下场绝对是生不如死。所以,与其活着受辱,倒不如死了干脆!
重活一次,可不是为了让她比前世过的还惨的!
只是还有些不甘心……
南宫玥飞快地瞥了韩凌赋一眼,只可惜自己没能亲手将他扳倒!
可是,她也不算白重回一次……
南宫玥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这一世她虽没有做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至少,她改变了母亲和兄长的命运,一命换两命,这笔买卖划算得很,她此生,已是足矣!
至于萧奕……
南宫玥最不担心的大概就是萧奕了!
他的武艺如此高强,根本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这帮乌合之众。
南宫玥心里其实很清楚,他会和他们一起被困在这里,应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若是没有自己的拖累,他想要从这群流匪中脱身,那真是再容易不过!
只不过,他就算脱身,恐怕是不能再回到王都做质子了——这三皇子丧命,其他世家公子贵女也无一活口,若是萧奕一人回去王都,面临他的恐怕只会是帝王的迁怒以及其他世家的仇视!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萧奕的本事,迟早会再次崛起,成为前世那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杀神!
想到萧奕应该不会死在这里,不知怎么的,南宫玥的心里居然轻快了不少。
“咚!咚!”
厅外连着两箭射在了花厅的大门上,连那厚重的门都因此微微震动了一下。
“杀啊!兄弟们!”
“他们已经快不行了!”
“只要拿下他们,这个别院就是我们的了!”
“里面的贵女个个貌美如花,谁能拿下,就是谁的!”
“……”
外面淫邪的叫嚣声让厅中姑娘们的脸色愈来愈苍白,身体更是微微颤抖着。
“大家坚持住!”
韩怀君在外面高呼着,众侍卫也齐声响应,但跟流匪的声势相比,他们显得如此弱小,那一点点声响很快就被流匪的喊打喊杀声淹没。
兵器碰撞声和嘶吼声离花厅越来越近,众人皆心知肚明,这花厅被破恐怕是迟早的事!
“砰!”
一声巨响突然响起,门外的流匪开始撞门。
“砰!砰!”撞击声一声比一声响亮,门震动得一下比一下剧烈,连抵在门口的那些桌椅都随之颤动不已。
“快挡住门!”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众人都朝大门围了上去,哪怕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女们在这时也顾不上仪态了,齐心协力地抵住大门,心里却是一片冰凉:他们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如果援军还不来的话,那么……
“砰!”
又是一个剧烈的撞击,一股无法阻挡的冲势仿如一泻千里的洪水般冲来,把厅中的众人都撞得倒退了好几步,韩绮霞和陈琅甚至被撞得摔倒在地。
南宫琤也差点摔倒,可是诚王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把,一声不吭地把她护到了身后。南宫琤俏脸微红地看着对方宽厚的背影,心跳如雷,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
紧接着,又“呯啉啪啦”的一阵落地声,那些抵在门后的桌椅都摔落开去,横七竖八,紧闭的大门被撞出了一道缝隙,只看到门外那黑压压的一片和其后如血般的火光。
“冲啊!”
一声粗噶的高呼下,大门被“吱呀”地推开了,门缝越来越大,第一个流匪挥刀冲了进来,他身后的匪徒更是蜂拥而至,来势凶猛。
洪水终于是决堤了!
百卉一把把南宫玥护在了身后,右手拔出剑,打算与这些流匪拼了,却完全没注意到她身后的南宫玥已经心生死意。
盯着流匪刀刃上银色的寒光,南宫玥决然地闭上眼睛。
一切都结束了!
南宫玥举起手中那根蓝汪汪的针,毫不犹豫地朝自己脖颈的血脉刺去……
这根针上的毒是她亲手所制,一旦刺入脖颈的血脉,转瞬即可走遍全身血液,弹指毙命,死者不会有一点痛苦。
就当毒针距离她脖颈的肌肤只有一寸之距时,南宫玥的右腕竟被死死制住,动弹不得。
“三姑娘!”旁边的意梅不敢置信地低呼一声,没想到三姑娘竟然想要自尽。意梅俏脸惨白,浑身不住颤抖,三姑娘是她的主心骨,如果连三姑娘都已经绝望,那是否……
南宫玥睁开眼,萧奕委屈的俊容便映入眼帘。
萧奕的左手紧紧捏住她的手腕,一双漂亮的凤目带着一丝后怕……幸好他一直注意着南宫玥的动静,否则若是迟了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他一直知道臭丫头狠得下心,没想到她对她自己也如此狠得下心!
“臭丫头!”萧奕不开心了,他压低声音,不满地说道,“我说过,我定会护住你周全的!你根本不相信我。”
南宫玥张了张嘴,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我……”
萧奕眉梢微挑,利落地抽出了腰间长剑,看也不看地便挥剑往右前方一扫,剑光划过一个弧度,前方三个冲过来的流匪喉间出现一道血线,那三个流匪蓦然僵立,不敢置信地朝自己喉间摸去,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
“臭丫头。”到了这个地步,唯有萧奕还笑得出来,他看起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声音却是不容置疑,“我会护住你的。”
南宫玥的心跳得很快,耳尖微微烫,这种感觉有些陌生,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绝非为了这紧张的局势。
“会武的到前面来,务必护住后面的女眷!”
韩凌赋高喊着,那声音打断了南宫玥的思索,循声望去,就见他正提剑,和诚王、莫习凛三人已经并排而立,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仅剩的几个贴身护卫和侍卫,他们刷刷几剑挥出,手下便多了几条人命。
前方的几个流匪倒下,立马就有后方其他的流匪前仆后继地冲了上来,仿佛杀之不尽。
萧奕始终不离南宫玥的身侧,只是面对眼前这种糟糕的局面,他开始暗暗思忖,是不是该带着臭丫头一走了之。
对于这些乌合之众,萧奕根本没看在眼里,他自信可以带着南宫玥安然的离开这里。但真要这么做,一方面对她闺誉不利,另一方面,这里亦有她在意之人。现在也还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犯不着让臭丫头去背负这些,他的臭丫头就应该永远都是开开心心的!
但是,那臭丫头竟然不相信自己能保护她,居然还想自杀!萧奕越想越不开心,不想对臭丫头生气,只能把所有的闷气全撒在了这些不长眼的流匪身上!要不他们捣乱,自己这次和臭丫头的郊游其实可以很美好的!
萧奕挥起长剑,他剑势凛冽,没有丝毫的花巧,每一剑都轻易的带走几条人命。
四个,五个,六个……在他剑下的亡魂不断增加着。
那些凶悍的流匪似乎也看出了这不是一个好惹的,一时间,谁都不敢轻易的靠近他身周。
南宫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好像不重要了……
“嗖!”
一支流矢从厅外破空而来,紧接着众人就听到了一声女子尖锐的惨叫声:“啊,我的脸……”
厅内众人都闻声望了过去,顿时目露骇然,只见原玉怡神情痛苦地捂着右颊,鲜红的血液正从她的手指缝蜿蜒而下……
又有一支流矢以势如破竹之势,向着萧奕飞射而来,只见他提剑反手一挡,“砰”的一声,扫开了箭枝。
但紧接着,却是越来越多的羽箭破窗而入,密集的如同密密麻麻的细雨一般。
萧奕抬臂,剑在他的手中,仿佛只剩下了一道道剑光,在他身后的南宫玥被护得密不透风,在这样的箭雨中,竟没有一支箭进入她周围一步以内的范围。
但是其他人的状况明显比他们糟多了,尤其是几个姑娘,更是狼狈,她们脸色苍白,珠钗凌乱,或多或少都被流矢带到,身上的锦衣添上了点点鲜血。从小到大,她们受过的最重的伤,不过是被绣花针刺到手指,就算这样,丫鬟们都会着急的为她们涂上上好的药,再把手指包扎好。可是现在……
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绝望,他们觉得已经不可能再幸免了。
韩凌赋刚好一剑劈下一个偷袭他的流匪的头颅,收剑不及,竟被那流矢钻了空子,他一个躲闪不及,箭尖从他手臂上划过,溅起了一抹鲜血。韩凌赋闷哼了一声,连身体都趔趄了一下。
“三皇子!”
侍卫们焦急高喊,更有几个直接回援挡在了韩凌赋跟前。
越来越多的流匪冲破了防线,局势更加险峻,正当萧奕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要带南宫玥走的时候,他的耳朵忽然一动,不由挑了挑眉。
而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震得连地面都仿佛颤动起来,一听就知来人不少……难道又有更多的流匪来了?!
南宫玥亦不禁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看向了萧奕,而恰在这时,萧奕转过头来,与她与目光相对。
萧奕冲她眨眨眼睛,轻声道:“没事,别怕。”
呃?
南宫玥微微一怔,难道说,来的不是流匪?
流匪的攻势又猛了起来,更加的悍不畏死,就好像濒死的野兽,在死前的最后一搏。
更多的羽箭向着他们射了过来,一眼望去,就好像一张箭网,让人生畏。
萧奕双手握剑,将迎面而来的羽箭一一斩落,而就在这时,距离他们的不远的陈琅突然绝望的出一声惊喊,“救我!”埋头向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陈琅正被几个流匪包围,他本是文臣之子,只因当今圣上尚武才学过一些花拳绣腿,在护卫的保护下勉强撑到现在,可是,他的府里的侍卫皆尽死于流匪之手,而或许那些流匪看他好欺,竟有三四个同时向他攻了过来。
陈琅哪里敌得过,眼看着南宫玥这边安全,想也不想就冲她跑来,还把那些围攻他的流匪一起带了过来。
南宫玥的身周都被萧奕护着,可是,她的后方明明是自己人,本应该是最安全的,却没想到反而成了险地。萧奕立刻侧身回援,他的长剑在身前划过一个弧度,挡开了流匪们挥下的大刀,紧接着,他一脚踹开陈琅,目光微凛着喝道:“滚!”
就在这时,又是几支羽箭向这边射开,萧奕本应可以轻松挡开,可偏偏他剑势未收,下一招根本来不及。南宫玥可以躲,但她不能躲,因为她一旦躲开,箭矢恐怕就会射中身后的萧奕,她冷静地在心中计算着箭矢的方位,只求避开要害。
银光在眼前瞬间放大,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她只看到萧奕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她的背后来到了她的面前,随即便是一声闷哼,箭矢毫不留情地从他手臂穿过……
“萧奕……”
南宫玥用手捂着唇,掩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声音。
萧奕挥剑挡开余下的箭矢,扭头冲她咧嘴一笑,并说道:“没事了……结束了。”
就好像预言一样,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那原本密集的羽箭竟停歇了下来,与此同时,一群黑压压的身影气势汹汹地提剑冲了进来,一个个都身穿一色的黑色盔甲。
堵在门前的流匪很快就被一一斩杀,守在门口的护卫们压力顿减,加入到了反扑的行列。紧接着,这些人冲进了花厅,一进门,梁曾便二话不说挥剑而出,将一名流匪一剑穿心。
他身后的士兵训练有素地扩散,一剑一个人头,以一可敌五,眨眼间便将形势控制住,杀光了这厅中所有的流匪。
见援军终于到来,韩凌赋等人皆有劫后余生、恍如隔世的感觉,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真是幻。
“臭丫头,我说的没错吧!”萧奕得意洋洋的向南宫玥显摆着,也亏他还记得压低声音。
以萧奕的耳力,自然是比南宫玥,甚至比这花厅里的所有人都更早的听到了门外的声响。而且他一下子就意识到了外面的脚步声整齐稳健,训练有素,实在不像是这帮乌合之众!倒像是父王麾下的那些将士……
于是,他立刻就判断出,这些人应该是王都来的援军,而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果然没错。
南宫玥直直地盯着他肩膀上的伤,她从来都不知道鲜血竟然会是那样的刺眼……
糟糕!萧奕见状心里“咯噔”一下,臭丫头好像生气了?怎么办……
梁曾在花厅中扫视了一圈,见众人虽然或多或少有些许损伤,但总算都是性命无忧,他的目光最后停在三皇子韩凌赋身上,注意到他左臂上的袖子已被利刃划破,其下已经隐隐透出血色,但从流血状况来看,只是皮肉伤。
梁曾微松了一口气,心中庆幸不已。
梁增向韩凌赋屈膝行礼,说道:“末将先锋营统领梁增见过三皇子殿下!请恕末将来迟了!”
梁增今日接到皇帝口谕后,心中就像被压了块巨石似的。他此行的任务,所关乎的这些人实在是太重要了,一个弄不好,连他也会被迁怒。
来翠微山的路上,派出的探哨回报说,三皇子等人全都被困在齐王别院,于是,他们便马不停蹄地往这个方向赶。当他远远的看到这里有火光的时候,心都提了起来。
而事实上,情况甚至比他预想得还要糟糕,当他们赶到时,就看到那些流匪几乎已经将齐王别院攻陷,当下,梁增心就凉了一半,心里不禁怀疑三皇子他们恐怕早就凶多吉少了!
他赶紧带兵闯进别院,当看到这帮流匪人数竟是如此之多,又如此彪悍,梁增剩下的一半心也凉了。
他甚至不敢去多想,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可想而知,当他冲进花厅,看到还活生生的三皇子、诚王与萧世子时,梁增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好在他见惯了大场面,总算是稳住了自己。
“免礼,梁增,你来得总算还及时。”虽然此刻韩凌赋跌宕的心情还未平复,但他还是上前一步,虚扶对方起身。
梁增不胜感激地说道:“谢殿下!”
韩凌赋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问道:“梁统领,你可有见到本宫的堂兄,齐王府的韩淮君?他,他现在……”他忧心忡忡,面露不忍地不敢再问下去。
厅中的其他人也不由朝梁增看去,想到为他们在厅外拼杀的韩淮君,表情都很是复杂。
梁增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道:“禀殿下……”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花厅门口响起:“谢殿下关心,淮君总算是幸不辱命!”
众人都是一喜,只见衣衫几乎快染成血衣的韩淮君在一名士兵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因为疲劳以及失血显得有些苍白,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衣袍上的血已经完全分不出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南宫玥忙看向韩淮君,从医者的角度来看,韩淮君受伤虽重,但目光还算清明,呼吸也还平稳,虽还需要诊脉才能确定具体的伤情,但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她不由庆幸:太好了,韩淮君总算是没事!
“禀统领!”
一个士兵从门外跨入大厅,禀告道:“西院的大火已经扑灭,所有反抗的流匪全数绞杀!弃械投降的也已经全部收押起来,等候落!”
梁增还没说话,曲葭月已经尖声叫了起来:“收押?!还收押做什么,此等恶劣的流匪,就该全数杀了才是!”
梁增皱了皱眉,抱了抱拳回道:“回郡主,此事必须待回王都,由陛下处置!”心中却被郡主很是不耐烦。
曲葭月竟还不肯罢休,与那梁增争执了起来……
对此,南宫玥根本毫不关心,正想查看萧奕的伤势,却见一道颀长的身形急匆匆地从厅外冲了进来,脚步因为焦急略显虚浮,“玥姐儿!玥姐儿……”
他身后一道娇小的身形蹿了出来,兴奋地说道:“三姑娘,表姐,幸好你们没事!”百合拉住表姐百卉的手,蹦蹦跳跳起来,连厅中的气氛都因此轻松了不少。
等到看清来人,南宫玥一时有些傻眼了,倒是南宫琤上前一步,行礼道:“见过二叔父!”
“爹爹,你……你怎么来了?”南宫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父亲南宫穆居然也跟着前锋营的将士一起来到了这齐王别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仿佛看出南宫玥的疑问,百合迫不及待地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只是这里人多口杂,便隐下官语白的来信,暂时没提。
南宫玥敏锐地感觉到百合的说辞中少了至关重要的一环,她飞快地瞥了百合一眼,隐隐怀疑是否与官语白有关。
“玥姐儿,你没事吧?”南宫穆不放心地上下打量了南宫玥一遍,跟着又看了看南宫琤,见她只是丝凌乱,却并没有受伤,便释然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若是你们……”他双眼通红,不敢再说下去。
“爹爹,我没事!”南宫玥也是两眼微红,安慰了父亲一番后,拭了拭泪道,“爹爹,萧世子和韩公子他们都受伤不浅,请容女儿为先为他们治疗伤势!”
“那是自然。”南宫穆忙道,“有什么爹爹可以帮忙的,玥姐儿可千万别客气!”
“是爹爹!”南宫玥俏皮地一笑,跟着便去见梁增。
“见过梁统领!”南宫玥施了一礼后,问道,“不知道统领可否派人取药箱、清水和白布过来,摇光略通医术,希望也能为大家尽一份心力。”
梁增心中大喜,他此行并未带太医过来,如今这摇光县主愿意自动请缨,那是再好不过,忙不迭应下:“请县主稍后,末将这就命人去准备。”顿了顿后,又道,“县主,末将也有一名手下名叫廖大树懂些医术,虽不是什么正经大夫,不过筋骨伤、皮外伤什么的,是难不倒他的。县主若是有什么差遣,请尽管吩咐他。”
“多谢梁统领!”
梁增很是体贴,不止是带来了南宫玥要的东西,还叫来自己的亲卫,让他们打扫庭院,烧水以供众人洗漱。蒋逸希、南宫琤和韩绮霞三位姑娘基本没有受伤,便干脆去了厢房整理行装。
南宫玥在百卉和意梅的帮助下,先把医药箱整理了一下,从中取出需要的器具及药物。
那些轻伤的人自有廖大树去照料,南宫玥不由看向了韩淮君、萧奕和韩凌赋,毫无疑问,韩凌赋的身份是最尊贵的,然而,韩凌赋此人心胸之狭隘,南宫玥是再清楚不过,若是真的把他放到最后,表面上,他不会说什么,但肯定会被他从此记恨上。
南宫玥此时羽翼未丰,暂时还不能与他为敌。
还好,韩淮君和萧奕的伤暂时都不会有生命危险,不然的话,她宁愿被事后报复也不会退这一步。
南宫玥暗暗叹了口气,就走到韩凌赋跟前,恭敬地行礼道:“殿下左肩受伤,请容摇光为殿下治疗!”
韩凌赋想也不想地应道:“那就麻烦县主了。”他俊美无俦的脸庞上,眉头轻蹙,显然隐忍着痛楚。
旁边的侍卫搬来的一把圈椅,让他坐下。
“医者本职而已。”南宫玥说着,便让百卉为韩凌赋剪开伤口四周的衣料,清洗伤口,接着才检查起他的伤势。
韩凌赋的伤初看还好,是因为伤口表面细窄,又没有伤到血脉,所以出血不算多,但实际上,其实伤口极深,已经挫伤到筋骨。
南宫玥眸光一闪,心中有了主意。
此时,她是不能对韩凌赋如何,却可以行使她身为医者的便利。
这伤,她可以精心地治,让他恢复如初;她亦可疏忽地治,只让他长好表面的皮肉,却无视他筋骨上的损伤。
想到这里,她便给他用了最上好的金疮药,力图让他在最快的时间长好伤口的皮肉。
只不过……
在以后的日子里,哪怕这伤好了,每逢阴天下雨,韩凌赋也会觉得这里隐隐作痛。
南宫玥熟练地替他包扎后,便行礼退开了。
接下来,就是萧奕和韩淮君了,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踌躇了一下,就见萧奕向她挑了挑眉梢,虽然没有开口,但南宫玥却觉得自己竟然看懂了他的意思。
他让自己先去治韩淮君?
于是,南宫玥不再犹豫,朝韩淮君走了过去。
萧奕的心情不错,他对自己的伤心里有数,根本算不上什么。他高兴的是,臭丫头居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嗯嗯,果然在在臭丫头心里,他属于自己人!
南宫玥要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又会头痛了,好在她不知道。此刻的她正认真地替韩淮君诊脉。
正如她所判断的,韩淮君的心脉强健,这会让他的伤好的更快。
南宫玥将几处大伤检查了一遍,心里已经有数。韩淮君身上看着可怕,但其实多数是其他人的血,他自己受的还算是皮外伤。南宫玥帮着把几处大伤处理后,便把梁增手下的廖大树叫了过来,让他处理梁淮君身上的那些小伤。
南宫玥伤患名单上的下一位终于轮到了萧奕。
那支利箭将萧奕的右臂完全刺穿,一眼看去,触目惊心,若是普通的小姑娘看着,怕是要晚上噩梦连连。
南宫玥虽然见得多了,可是此刻却不由心口一紧,说不出究竟是何滋味。
想到他刚刚护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想到他替自己挡下的这一箭,想到他始终伴在自己的身边不离不弃,南宫玥觉得眼眶有些酸涩,眼前浮现一层水雾。
萧奕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眼眶中的泪水,他的心也不由一痛,甚至比肩膀上的伤更痛。
这一刻,萧奕有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南宫玥用力眨眨眼睛,止住了眼泪,亲手用剪刀剪开利箭四周的衣料,一边轻声道:“我让百卉先为你先取下这支箭,你且忍一忍!”她虽然也想为萧奕止痛,可是她现在手头没有麻沸散,而在箭取下之前,她的银针也暂时无用武之地。
拔箭应是整个治疗中最痛楚也最难捱的一步,这箭尖有倒刺,拔下之时,便是连皮带肉地扯出,必定是痛彻心骨!
偏偏她还没有麻沸散!
其实在前世,南宫玥并非没有遇过比他更严重的病人,只是那些人对她而言,只是普通的病人而已。
而萧奕……
南宫玥微垂下眼帘,长翘的睫毛微颤,掩住眸中的万千思绪。
从何时起,萧奕对她而言,已经变得不太一样了呢……
“三姑娘……”百卉突然轻声叫道,南宫玥抬眼看去,只见百卉的右手已经握住羽箭的尾端,左手按在萧奕的肩膀上,用眼神询问南宫玥是否可以开始。
南宫玥深吸一口气,双唇微抿,面上浮现肃然之色,毅然地点了点头道:“百卉,你拔箭吧。”
百卉凝神静气,抓住羽箭的右手用力地拔起……
“唔……”萧奕皱了下眉,额头布满了细汗。
只见那染满鲜血的箭尖自伤口拔出,甚至可以看到箭尖倒钩将皮肉带出,鲜血从那伤口喷涌而出,那红得让人刺眼的血珠飞溅到南宫玥的脸上,与她雪白的肌肤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南宫玥心脏猛地一缩,瞳孔放大,像是有一双大掌握住了她的心脏骤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