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宇定了定神,说道:“父亲,母亲,孩儿还是有些担心世子妃会不会现蚀心草……”
“宇哥儿,这个你就放心吧。”方承令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你想想这些年为父请了那么多个名医,又有哪个看出你外祖父的脉象有问题的?!这蚀心草绝对是万无一失的,如今这个时候,我们可不能自乱阵脚。”
“父亲说的是。”方世宇恭顺地作揖道。
方承令满意地看着长子,沉吟片刻后,又道:“事到如今,也唯有想办法‘调虎离山’了。”
“老爷,你的意思是……”方夫人也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方承令点了点头:“我即刻就手书一封亲笔密函,然后令刘管事快马加鞭亲自送到骆越城去,让那边赶紧把萧奕和他那个世子妃弄回骆越去!”
“没错。”方夫人抚掌道,“只要他们走了,那就没事了。”那老不死的只剩下半条命了,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方世宇也是嘴角微勾,提醒了一句:“母亲,这些天您可千万要命人盯紧了安宁居那边……可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
方夫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还有你妹妹,也该让她受点教训了!”
“母亲这个主意好!”方世宇心知肚明地笑了。
母子俩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半个时辰后,换了一身新衣裙的方雨兰被一个小丫鬟叫来了正院,方雨兰的表情有些别扭,虽然她刚才已经在自己的屋子里沐浴更衣,可就算是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上散着一股奇怪的异味。
这时,方世宇已经告退了,屋子里只剩下方夫人。
“母亲。”方雨兰福了福身,“不知道母亲唤女儿前来可有什么吩咐?”
方雨兰这句话其实不过是寻常的客气话,没想到这一回方夫人找她还真是有事吩咐。
“兰姐儿,你今年也十三岁了,年纪不小了,有些话母亲也该与你说说了……”方夫人道。
方雨兰起初还以为母亲是不是要与她说亲事,脸上起了一片红晕,半垂眼眸。
方夫人心事重重,也没在意女儿的表情,继续道:“你看看你奕表兄、表嫂身为镇南王世子和世子妃都如此有心,亲自为你祖父侍疾,你身为孙女,更应该孝顺祖父……”
方夫人滔滔不绝地说着,而方雨兰已经傻眼了,方夫人说了那么多,其实也就是一句话:让方雨兰去给方老太爷侍疾!
听到母亲的话时,方雨兰几乎是以为母亲疯了。自小,母亲都对她如珠似宝,甚至从不曾骂过她一句,今日母亲竟然叫她去给祖父侍疾!
“母亲……”
方雨兰上前一步,拉住方夫人的袖子还想撒娇卖乖,偏偏方夫人这次像是狠下了心,道:“兰姐儿,你大哥平日里要读书,你爹和我也是琐事繁多,只能由你去你祖父榻边替我们侍疾。若是你祖父有什么不对,你也可以赶紧派人传讯给我们!你奕表兄和表嫂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哪里会照顾人,你去了,也可以帮着掌掌眼。”
方雨兰还想说什么,偏偏母亲说的都是大义,子孙为长辈侍疾那是天经地义。即便方雨兰心中再不甘愿,也驳不出一个字,只得点了点头应道:“是,母亲。”
方雨兰心中烦躁极了,追根究底,这一切都是萧奕和南宫玥给她惹的麻烦!
方夫人自然看出女儿的不情愿,却硬下心肠叮嘱道:“兰姐儿,你千万要好好‘侍候’你祖父……”
方雨兰听得有些不耐,语调僵硬地说道:“母亲我知道了,若是有什么不妥的,我会派人给您传讯的。”
方夫人又叮嘱了方雨兰几句,就让她去了,方雨兰先回屋用了些午膳,然后就拖拖拉拉地再一次走进了安宁居。
她当然不想来这里,可是母命不可违!
方雨兰越想越是恼火,双手蹂躏着一方绢帕,步履在屋子外停了一瞬,还是走了进去。
“见过方姑娘!”画眉给方雨兰行礼后,亲自将她引进了内室。
原本坐在榻边的小杌子上的南宫玥站起身来,眸光闪了闪,若无其事地与方雨兰见了礼,跟着含笑道:“兰表妹,你奕表兄出去给外祖父煎药了。我在这里守着外祖父。”
方雨兰僵硬地一笑,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表嫂,我是来给祖父侍疾的。”
南宫玥微微一笑,即便方雨兰半点不提方承令夫妇,但是看小姑娘满脸写着“心不甘情不愿”,就知道她是方承令夫妇派来的眼线,不过南宫玥并不在意,只是温婉地勾唇笑了,夸奖道:“兰表妹真是孝顺,有舅母的风范。”
方雨兰飞快地瞥了榻上的方老太爷一眼,眸中闪过一抹嫌弃,但嘴上却是道:“表嫂,祖父现在怎么样了?可有什么我能做的?”
方雨兰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南宫玥,南宫玥淡淡地一笑,贤惠地又道:“兰表妹,外祖父他老人家已经睡下了。左右也没什么事,表妹不如去东次间歇息一会儿吧。”
一见有人给台阶下,方雨兰立刻迫不及待地顺势道:“表嫂说得是。我在这里万一吵到祖父就不好了……若是祖父醒了,表嫂你记得唤我。”
方雨兰松了一口气,好像唯恐南宫玥会叫住她似的,赶忙去了东次间。
南宫玥又坐回了小杌子上,吩咐画眉盯着方雨兰。
这一日,直到日下西山,方雨兰才告辞离去,第二日用过早膳就又来了安宁居,这一次,不用南宫玥给她找台阶下,她就自己跑去东次间躲懒了……
南宫玥也懒得理会方雨兰,依然只是让画眉盯着。
“臭丫头,药煎好了。”这时,萧奕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一种浓浓药味在屋子里弥漫了开来。
南宫玥接过后嗅了嗅气味,毕竟这是在方府,哪怕是萧奕亲手熬的,他们也唯恐会出纰漏。
确认了没问题后,南宫玥褪下手上的镯子,俯身向床上正醒着的方老太爷柔声道:“外祖父,孙媳妇服侍您用药。”说着,她用小银勺一口一口地喂着,方老太爷咽得很慢,足足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把这一碗药给用下。
南宫玥轻呼了一口气,把药碗给了鹊儿,笑了笑对萧奕说道:“外祖父一定会好起的。”
萧奕点点头,有些心疼地看着她眼底的那片阴影,说道:“你先去歇一会儿吧。”
南宫玥想了想,应了。
从昨天到现在,她和萧奕都没有合眼,每两个时辰施一次针,每四个时辰用一次药,全都亲历亲为,也确实是累了。好在,方老太爷的情况渐渐稳定了下来,最明显的就是当萧奕喊他的时候,他会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听见了。
只是依然不出声音,也没有办法控制面部的表情。
方老太爷中毒十几年,想要拔出堆积在体内的余毒还需要不少时间,这不单单只是熬上一两天的事。要照顾好病人,自己就得保持最好的精神状态才行。
南宫玥认真地看着萧奕,说道:“我先去碧纱橱睡一会儿,等我醒了,你也要去休息。”
萧奕笑了,答应了她。
南宫玥让鹊儿也去休息,一会儿再来换百卉,这次只带了三个丫鬟出来,也实在是辛苦她们了。
南宫玥去了后面的碧纱橱,而萧奕则坐到了方老太爷的床边,自言自语着告诉他自己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
……
此时,在经过一日一夜的快马加鞭,刘管事也终于抵达了骆越城的镇南王府。
小方氏一听说方承令派了人来,立刻齐嬷嬷去接待。
不过一炷香功夫,那封由刘管事带来的密信就经由齐嬷嬷到了小方氏的手中。
齐嬷嬷一回来便俯耳轻声说是和宇城那里出了事,小方氏脸色一变,赶紧把下人全遣了出去,这才有些急躁地拆开了信。
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方承令的信,小方氏顿时就震惊了。
萧奕和南宫玥去了和宇城?
现在就在方府?!
怎么会这样!
而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南宫玥竟然医好了大伯父!
“这两个蠢货!”
小方氏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齐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四舅爷在信里说了什么?”方承令在方家各房中行四,所以齐嬷嬷才如此称呼他。
小方氏本想撕掉信泄愤,但听齐嬷嬷这么一问,最后还是忍住了,把那封信随手交给了齐嬷嬷,嘴里恨恨道:“萧奕这个贱种莫不是专门来克我的不成!”
齐嬷嬷这时也看完了信,也是愁眉不展,担忧地说道:“夫人,您说方老太爷会不会清醒,若是清醒了说出那件事……”
听到这里,小方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南宫玥就是靠治好了皇帝和五皇子才换来的郡主尊荣,四哥他竟然会让她去医治大伯父,这不是自找出来的事吗?!
他是嗣子,只要一口咬定不相信南宫玥的医术,不能让她冒险尝试就行了。这话说出去绝对能占理,萧奕和南宫玥还能用强的不成?偏偏……
小方氏越想越火,猛地一拍案几,脱口而出的说道:“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让四哥过继到长房,只差一步而已……怎么能就这么前功尽弃了!”
齐嬷嬷看着小方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提议道:“夫人,您说要不要干脆一了不百?”齐嬷嬷抬起右掌比了一个“杀”的手势。
“不行!”小方氏想也不想地否决了这个提议,沉声道,“十几年了!四哥四嫂都找了十几年了,还没有找到那些矿场的契纸……”说着,小方氏的拳头狠狠地攥在了一起。
四哥虽是嗣子,但是若没有这些契纸,到底无法名正言顺的继承长房这万贯家产。
否则,他们早就可以把老不死解决了,又怎么会让那个老不死的活到今天!
这老不死的活着一天,总归是一个隐患……
小方氏微微眯眼,略显烦躁地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齐嬷嬷又道:“夫人,四舅爷说得不错,还是要想办法把世子爷和世子妃弄回骆越城才行!”
这一点小方氏自然也知道,只不过萧奕那贱种又怎么会乖乖听她的!
唯一的办法也只有——
小方氏眸色一沉,道:“伺候我更衣,我去一趟外书房见王爷!”
也只有借王爷的势,才有可能名正言顺地把萧奕和南宫玥叫回骆越城!
小方氏换了一身石榴红的新衣,往外院走去,路上则在思量着要怎么跟镇南王说才行,总不能把方家的这些事全盘托出吧……
走到半路,她便有了主意,随后,款款地进了镇南王的外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