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过去了两日,林旦盘腿坐在树荫之下一动未动,如同入定了一般。
即便如此,涂紫也没有偷偷前往暮蛊城通风报信,不仅是因为她需要这份将林旦亲自带往暮蛊城的功劳,在林旦讲出自己与姜子川的关系后,涂紫再面对这个年轻人时,不得不十分谨慎小心。
而在涂紫的把控之下,那三名探查小队的成员也不敢轻举妄动。
恐怕连林旦也没想到自己随心一言竟然还能有这等效果。
其实在林旦吓唬了一番涂紫后,他便彻底封锁了心神,外界的一切他都无法感知,若非涂紫提自己把守这几人的话,恐怕仅凭陈沐阳还不足以镇压。
而在心神世界之中,林旦未有丝毫停歇,持续不断地汲取着偷玄换天蛊的力量。
与此同时,偷玄换天蛊也在大肆散发出自己的气息,逐渐填充着这片世界。
随着时间的不停流逝,蛊虫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填满林旦的身体,而林旦只得努力地将其奋力消耗殆尽。
因此在树荫之下打坐的林旦时不时便会汗流满面。
在每一次将力量消耗殆尽又得到完全的补充时,林旦都能够感受到自身体内装载力量的容器在逐渐扩大。
可在一次又一次地使用这样的办法,次数过多后,林旦察觉出这样强行逼迫自己消耗力量的办法收效甚微,几乎到了毫无作用的地步。
林旦虽然还有一个办法,可不到万不得已时决不能动用,那便是一次性将偷玄换天蛊的力量完全抽调进自己体内。
但这样提升能力的办法实在是太过危险,正如陈沐阳说言,以往偷玄换天蛊的宿主皆是如此使用蛊虫的力量,并且因此而暴毙身亡。
因此这种釜底抽薪的办法只能留到与姜子川大战之时才能够使用。
在最后一次将体内力量完全排出,再从偷玄换天蛊处抽取稍微超过自身上限的力量后,林旦额头之上再次冒出豆大般的汗珠。
可换来的结果却是超出上限的力量弥散在空中,无法挽回。
更为严重的是,林旦突然发觉他的手指似乎不像先前那般灵活,或者倒不如说变得有些僵硬了,甚至连最简单的屈伸都需要花一点时间才能做得到。
在心神世界中尚且如此,更不用说现实世界的肉体了。
林旦使劲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最后还是偷玄换天蛊在空中俯视着林旦解释道:“你的身体还撑不起这些力量,你还需要磨炼体魄才行。”
林旦默然,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没有时间从容磨炼身体了。
既然眼下无法再提升能力,那便只好等着大战来临的那一刻了。
许久未活动过身子的林旦在树下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林旦揉了揉手指,还好,肉体的手指并不僵硬,看来心神世界中的手指僵硬只是暂时的。
可当林旦环顾四周时,众人皆自顾自地在休息,唯独少了唐守耘一人。
于是林旦立马散出范围极大的罡气,将整座山都给包裹住,不停探查着任何有人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林旦却始终没能找到唐守耘的气息,心中隐隐不安。
不远处躺坐着的涂紫,见林旦罕见动身后也留意起来他的一举一动,当看见林旦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并且还在不断地向四周张望时,明白他一定是在寻找唐守耘。
于是涂紫立马凑到林旦身边,她的身影挡住了日光,将林旦整个人都给笼罩在阴影之中。
涂紫居高临下地对着林旦说道:“你是在找唐守耘吗?”
林旦双手环抱膝盖,看向面容突然变得清秀的涂紫点了点头。
涂紫只觉林旦一双桃花眼水波潋滟,在自己眼前闪了一下,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与安心之感。
“他看见你坐在树下一动不动,便提早一步先去暮蛊城中打探消息去了。”涂紫蹲坐在林旦身旁,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害怕再多看一会便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这……是他告诉你的吗?”林旦有些不敢相信。
涂紫却一脸无所谓地说道:“他突然就离开了这里,除了去暮蛊城还能去哪?”
“可你不是根本就没有与唐守耘过往的记忆吗?怎么会这么清楚他的动向和意图?”
涂紫短叹一声,“唉,这些年来他可没少缠着我,一来二去之下,他这点小心思我还看不明白吗?”
“看来你对他还是十分了解的嘛。”林旦故意用着奇怪的音调调侃着涂紫。
而涂紫并未恼怒,反倒是认真思考起来,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了解唐守耘,不过想了一会儿后便皱着眉摇了摇头,决定还是不要被这些琐事给迷乱了心智。
等到涂紫回过神来时,身旁的林旦却早已不见了踪影,涂紫朝前望去才发现林旦此刻正坐在陈沐阳身旁。
涂紫有点不敢相信,林旦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甚至连自己都毫无察觉,难道他真有可能打败族长大人?
涂紫心中不禁生出这么一个可怕的想法,不过很快便被她给否决了,只因人间境与冥府境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许多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停留在冥府境。
这其中也包括涂紫自己,她并不认为自己有晋升人间境的可能,不过冥府境的实力也足够她在苗疆之中横行了。
“你现在想好了吗?到时候是跟着我们一块进城,生死由天,还是就留在这里等我们,一切都等消息?”
林旦就坐在陈沐阳身旁,双眼虽然没有看着陈沐阳,可口中的问题却如同一柄尖刀抵着陈沐阳的背脊。
见陈沐阳背对着自己一言不发,林旦明白他此时心中还在不断纠结着,于是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像是一个大哥一般说道:“没事,咱们还有时间可以给你好好想一下。”
陈沐阳的嘴唇微微发抖,刚想要张开,可当林旦的手掌放在自己背上时,却又紧紧闭了上来。
按理说,陈沐阳本不会如此纠结,毕竟他当初重返苗疆便是为了能够光复执石族,可他越是对姜子川了解得多,心中的仇恨竟然也在不停地消散着。
在陈沐阳独自呆在青石城的那段日子里,他一遍又一遍地策马游遍这座空无一人的荒城,他并不明白青石城为何会空无一人,分明乌石城中还有不少原属于执石族的族人。
可陈沐阳却在这青石板铺就的城池中领悟到一件事,那便是就算姜子川暴毙,过去的执石族也回不来了,无论是哪一族的族人,他们早已习惯了三族之间畅通无阻的生活。
而在陈沐阳眼中,姜子川既是自己此生最大的仇人,同时也是苗疆不可多得的圣人,他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姜子川的话,三族之间的天地屏障也不会这么快破碎,更不用说苗疆外的世界了。
虽然姜子川毁灭了执石族和执浪族,让苗疆三族鼎立的局面彻底无法挽回,自己非杀他不可,但是陈沐阳心中也对姜子川十分钦佩,毕竟这等功绩,的确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陈沐阳心中其实早已得出了答案,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不过在理顺了其中关系后,陈沐阳突然发觉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想死,苗疆外的日子似乎也十分美好。
只见陈沐阳将腰间的佩剑取下,递向刚站起身来的林旦,说道:“把它带上吧,也算替我见证你打败姜子川的伟岸身姿了。”
林旦并未推辞,他此刻需要一把趁手的兵器,最好是剑。
林旦接过这把剑后,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这把剑有名字吗?”
陈沐阳一脸狐疑地看向林旦,缓缓说道:“咱们俩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就问过我吧,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就告诉你了呀。”
林旦挠了挠脑袋,断断续续道:“是……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这把剑,是我的第一把剑,我把它取名叫做剑仙,虽然我知道它现在还远远称不上是一柄宝剑,甚至连锋利也不太锋利,可我相信有朝一日它能够在世人眼中如同一位仙人一般闪闪发光。”
不知陈沐阳是在对着林旦手中的长剑如此说,还是在对自己如此说。
不知为何,林旦突然想起自己曾经使用的第一柄剑,悟青借给自己的那柄制式剑,此刻应该还安然地躺在青白山上的小茅庵之中。
林旦轻轻拍了一下陈沐阳的肩头,“以前也有一位故人借给我一柄长剑,虽然那只是一柄制式剑,世间还有无数把与之一模一样的剑存在,可当那柄剑落在我的手中时,它就变得独一无二了,不再只是属于那位故人的剑,其上也承载了独属于我的汗水,我的回忆。”
林旦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会好好保管你的‘剑仙’的。”林旦目光真挚。
陈沐阳面露喜色,眼神真诚地对着林旦说道:“说不定它陪你走这一趟,还真能成就这‘剑仙’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