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和尚一步步走向大秋山下,远在大庸境内的相山宝刹中,弥光殿的宝顶之中亦有佛光闪耀
这一刻,走向风雪的无法和尚缓缓抬头南顾,好似能看到远方的佛光,更能感受到一种佛蕴,仿佛对无名经又有另一重领会,又好似感受到了一个模糊的菩萨身影。
似远在千里,又如近在眼前,亦或藏在心中。
面对如今境况,亦有种感觉,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观身自在,无有恐惧,无有恶类.”
无法和尚念诵的经文停下了,此刻他放下了佛礼,面上带着佛门宝相,眼神中闪烁出一种久违的光辉。
曾经参禅,曾经所见种种,曾经所思所想,种种困惑种种开解,或许顿悟只在一刻,经历却绝非一时。
若是易书元站在边上,那一定能看得出这是什么眼神,是何种光辉,比起佛陀慈目,此时无法和尚的眼神反而更像当年最后一战的丁飞雄。
只是虽然没有在近处看到,但易书元却能感受到,因为他本身和无法和尚便有深厚缘法,此刻通感更是仿佛感同身受,看向大秋寺外有种令人心惊的浩荡感。
不只是易书元,就连大蟾王也是骤然看向大秋寺外,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我没感觉错吧?这是佛性?怎么又好像有些不同.”
——
到此时,远方云海之上的一条蛟龙也感受到了浩荡佛蕴,但蛟龙辨别不出这种感觉代表了什么,只知道这很异常。
不对,不对,不对!情况不对!
事情要糟!
“昂——”
龙吟声起,天龙搅动云海摆尾凌空扫来,有我看顾,岂能让你这老和尚断了雪蟒机缘!
“呜呼.呜呼”
云头狂风之中炸开一片模糊的光色,一片凡人肉眼难见的模糊阴影铺天盖地压下来,近处山峦都为之颤动.
另一边的山头上,易书元和大蟾王几乎同时冷哼了一声。
“鹤兄莫要出手,且看蟾某手段!”
大蟾王在刚刚就已经察觉到身边白鹤气机异动,肯定是想要出手了,不过这会他可不想让白鹤抢先,他自己也早已蠢蠢欲动。
看不过只是其中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要如此前所言他要行些善举,说不定幂篱仙子还没走远呢。
幂篱仙子能被我与白鹤斗法引来,说不定这会还能再来。
“看我的!”
连说带动,念头转动不过是一瞬间,话音落下之前,大蟾王已经出手。
此刻大蟾王猛得一拍肚皮,同时上方张口,这一刹炸开一片模糊气息.
“呱~~~”
一声并不响亮的蛙鸣过后,仿佛一阵气爆砸向天空,那龙尾带出的强大风云之气顷刻间就被瓦解,甚至天空下着风雪的云层都开了一个口子。
易书元此刻毫不吝啬夸奖。
“蟾兄好手段!轻轻一嗓子就破了那蛟龙的尾流!”
“哈哈哈哈哈那是自然,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蛟算个屁,龙珠修成了的那才能叫龙!”
这一动静那蛟龙当然不可能察觉不到,惊愕地望向远方山头,而这一刻,大蟾王也不藏头露尾,身上妖气冲天而起,恐怖的威势仿佛能盖过这无尽风雪。
蛟龙惊怒交加,山头太远感受不真切,此刻方明白有一个了不得的妖怪在那边。
“好你个妖孽,竟敢在此处作乱——”
大蟾王脸上露出略显夸张的笑容。
“竟敢叫我妖孽?你看看这会我们两谁才是妖孽?若非伱是龙族,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去了,呱——”
一声蛙鸣带起逆向风暴,更有一丝丝雷光蕴含其中,远方的蛟龙在天空盘旋中被压得不断后退,龙躯能抗雷但此刻身上都有种麻痒的感觉。
蛟龙的龙脸上神色从惊愕转为惊骇,这不是普通的妖怪!
“哈哈哈哈哈哈.安心看着吧,走冰雪而来,若是连一个老和尚都对付不了,它还不如死了算了,哈哈哈哈哈哈”
大蟾王捧着比之前大了许多的肚子仰天大笑,妖气震荡笑声嚣张,随后一双已经方瞳的双目看向远方云头。
“或者,你想先死?”
装样子也好,真实的也罢,但这股杀意却犹如实质。
云头上的蛟龙甚至产生一种错觉,那是天云阴影之中藏着一只巨大的怪物,本相还不清晰,但自己却好似成了一条盘旋空中的小虫
易书元在大蟾王身边仿佛成了小透明,看着此刻的蟾尚,他也不由微微一愣。
好强的气息,不过之前和我打的时候好像爆发不出来,确实是鹤变很克他啊
“蟾兄好气魄!鹤某就不与你争风头了,便在一旁饮酒以观了!”
说着,易书元真就坐到一块石边,以石为桌摆出酒壶酒盏就这么喝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好兄弟,你看着便是,这小龙翻不起浪来,等此事结束我等再痛饮!”
大蟾王声音豪迈,也确实不把那蛟龙放在眼里,甚至还分神以余光瞥向天际各方,期待能发现什么。
远方蛟龙此时已经怒不可遏。
“找死——”
这一次,飞龙在天,直接飞到大山上空,又猛然冲向下方,眼中忽略了一切,只有那大蟾王。
妖孽挑衅在先,一切皆怪不得我!
“昂——”
龙身甩动龙尾扫来,大蟾王也在此刻纵身飞向空中。
“你这算天龙摆尾?练成这样简直笑煞我也,哈哈哈哈哈.”
“轰隆隆——”
天际炸开雷鸣,大秋山上竟然破开云雾见阳光.
那边山头上,易书元扫向各方,看来大蟾王不止压那蛟龙一筹,拿捏得十分恰当,甚至都不波及云层之下。
易书元便也放松几分,他名为饮酒而观,实则明白此事到这一刻已经不再单纯。
不过嘛,那又如何?
藏在易书元衣衫中的灰勉露头,低声传音着道。
“这蛤蟆先生您变幂篱的时候不也叫了他妖孽么,怎么不见他这么怒啊?”
易书元嘴角微微一抽,大蟾王的灵活标准。
不过此刻易书元的视线却也不再为天上的变化所动摇,饮酒下肚,看向那大秋寺山门之下的老僧!
——
大秋寺内,有人想关门,却又有人死死挡着。
直到见那个身影渐渐被越来越大的冰雪吞没,忍受不了冰雪的众人才纷纷也去了各处大殿,就像当初无法大师带人避天灾的时候一样。
今日众僧落座门前,依旧念经,但领头的老僧却不在此处。
各处大殿尽是压抑感!
凡人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正如当年的岭东一样,其实常人也是有一丝灵觉的。
外头的天气如此反常,风雪之中更是好似雷鸣整整,如此恐怖的异常天后,定也蕴藏着极为恐怖的事。
大佛殿中,两边脸上都没了金箔的大佛像下,婴孩啼哭不止,就算是母亲不停哄着也是没有效果,让家人和周围其他人愈发不安。
除婴孩哭声和众僧念经声之外,也只有风暴雷鸣,或许也不止如此,无声的众人或许也在安静祈求着!
而带兵来大秋寺的麒麟军一行,此时也十分尴尬地分散躲避在各个大殿中,只是这会心情都极为复杂——
山脚下,被风雪淹没,身躯也已经被彻底冻僵的无法和尚僵硬地抬头看向天空。
那轰鸣阵阵天雷滚滚显然绝非寻常,甚至隐约能听到长吟咆哮和放肆大笑。
不论是谁在帮我,老衲皆谢过这位施主了!
带着这种念头,无法和尚僵硬地脚步依然迈向前方,风雪潮汐之中,雪蟒能跋山涉水走冰雪招来,而此刻的无法和尚也能在这风雪潮汐中找到它。
“嘶吼.”
雪蟒这等异兽本就和寻常妖修大为迥异,在这冰雪不断加深的时刻,历经悠久岁月积攒的底蕴也在不断爆发。
风雪潮汐炸开又重新被白茫茫一片淹没,老和尚带来的压力虽然恐怖,却依然是一个溺入潮汐中的老僧。
此刻横骨也渐渐炼化,雪蟒在风雪潮汐中发出人言。
“老和尚.风雪助我却不助你,我便是不现身你也迟早冻死.”
不知为何,雪蟒在这艰辛前行的老和尚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无法和尚不再念经不再佛礼,面对妖物声音传来却也无喜无悲,无动于衷,依然保持着前行,即便风雪让他速度越来越慢。
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贫僧以为不尽然!
当年丁飞雄舍弃先天武道,与龙前辈酣畅一战,我寻佛千百度,所为何事?
几十年前已经放下而得解脱,几十年后是为求佛还是为普度?
这是无法和尚心中之问,但也是问题升起的时刻,便已经有了解答。
佛台何用?佛法何用?寻佛何用?佛果何用?
守而不为,所修何用?
既然菩萨过河将不保,何不舍和尚糊涂佛法而保众生?
无法和尚的经文不是停下了,而是在心中念诵得更加响亮了!——
“呜哇.呜哇呜哇”
大佛殿中婴孩的啼哭声更为响亮了,甚至都乱了前头念经僧人的心绪,或者说他们的心早就乱了,也如后方众人一样不安。
但此时婴孩啼哭不是除了风雪之外的唯一声音,众僧念经声明明已经停了,却好似依然存在一种若有若无的经文声在传来,也在各殿中回荡
易书元在山巅之上望着山下白茫茫一片,常人肉眼已经看不到无法和尚,但他却能看到,或许也不只是用看的。
山下已经雪白世界,冰晶和风雪仿佛形成了一片滚滚浪涛,恍若大秋寺所在的大山就是海中的一片孤岛,一条巨大的雪蟒就在这雪海之中快速游动。
而无法和尚就是从这孤岛上一直走下来的人,走向这一片冰晶风雪的海浪,迎着浪涛滚滚而去
“嘶吼.”
雪蟒的嘶吼声沙哑而恐怖,在这一刻直冲那位出现的老僧,此刻的雪蟒有种感觉,只要吃了他就能得到难以想象的好处,这不是和尚,而是一颗移动的仙丹。
这一刻,山巅之上的易书元手持酒盏,但另一只手中的抚尺玉惊已然在握。
也这一刻,冰雪海洋之中,压力和贪婪并存的雪蟒再也忍不住了!
“吼——我吃了你——”
一道巨大的白色蛇影携风雪乃至利剑般的无数冰棱而来,这风雪冰凌形成了海洋浪涛!
只是
在蛇吻随着冰雪浮现在老僧面前之时
一个拳头仿佛就在在静止之中出现在了大蛇面前。
那名血肉之躯的老僧竟然向那雪蟒挥出一拳,狠狠打在那原本轻轻噬咬而来的蛇头上。
下一个刹那,海洋震荡,潮汐反卷!
风雪和坚固的冰棱尽数破碎
“轰——”
巨蛇翻滚着炸开冰雪潮汐,消失在白茫茫一片之中。
这一拳,有金刚之力罗汉之威!
无法和尚的身影也很快再次被风雪潮汐淹没。
但在被淹没前夕,无法和尚再次持礼,只是这次结出一个未曾见过学过的佛印。
无法和尚缓缓抬头,眼中、鼻孔中、耳中、口中.乃至是身上窍穴都渗出血来,只是这血却不是以往的殷红,而是淡淡的金色。
此战过后,老僧命休,佛法亦尽丧,然众生得庇,善哉!
地狱,老衲来也!
“罪恶是我,慈悲是我,破戒是我,念经是我,寻佛是我,佛亦是我苦海之中白蛇一条,既然是来找贫僧的,那便来吧!”
无法和尚眼神中的慈悲都带着一种不断攀升的威势。
“让老衲来度化你吧!我——佛——慈——悲——”
这一刻,佛音声如洪钟,震荡冰雪之海.
这一刻,走冰雪之雪蟒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凡俗老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