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无论那个鲜血之神究竟是怎么看待你的,有一个事实却是我们无法改变的:那就是我们与血神的战争尚未结束,现在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
+在努凯里亚之后,我们还要面对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血神留在安格隆脑内的遗毒,那是它的最后也是最强的一张牌。+
+屠夫之钉依旧在安格隆的脑海中扎根,只要这个痛苦制造机仍能运转,我们的所有努力就依旧会有前功尽弃的风险:毕竟,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可能一直停留在安格隆的身边,而如果让其他人来监管屠夫之钉……+
+既不容易,也不现实。+
当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帝皇的口吻有了一次明显的迟钝,也许他的确认真地思想过在第十二军团设置一些【监管者】的可能性:就比如说,他麾下那些最值得信任的禁军卫士们?
只不过,思考片刻,就连帝皇也不得不放弃了这個幻想。
的确,禁军的忠诚是永远都值得信任的,但这不代表他们的能力也同样如此:禁军也许会自信不输于原体,但作为共同的缔造者,对于基因原体和禁军之间的差距,帝皇还是心里门清的。
他知道即使是最强悍最精明的禁军,在稍有用心的原体面前,也会变得多么脆弱:无论是阿尔法瑞斯还是安格隆,都用事实向人类之主阐述过这个道理。
所以,比起派遣几个禁军,反而是摩根在进行努凯里亚特别行动之前,向他阐述的那个计划,听起来更具有可行性:虽然这要采取很多并不稳定的异形科技,属于危险性很高,也很亵渎的方案。
但没关系,他可是人类帝国的帝皇,他可以在任何一个文件上盖个戳,表明这些异形科技其实是失落已久的,源于人类的黄金时代的技术,只不过被异形暂时地窃取了而已:毕竟,没人比帝皇更懂人类的黄金时代。
想到这里,人类之主内心中的最后一点思想纷争也烟消云散,他的目光从落地窗外的那些雕梁画栋上移开,转移到了他的基因之女的身上:所有的深思熟虑加起来甚至还不到一个瞬间,当帝皇的目光投来的时候,摩根的大脑还停留在了在那个有关于【恐惧、兴奋与鲜血之神】的问题上。
阿瓦隆之主以呆滞的状态迎来了帝皇的下一句话。
+更何况,我还没想好,是否要把禁军下派到各个阿斯塔特军团里面去,让他们作为我在各个军团或者远征舰队中的代言人,去解决那些不必要的矛盾。+
【……等等?】
而帝皇的话语,则让阿瓦隆之主继续陷入了呆滞。
【你……您……您刚才到底在说什么?父亲?】
帝皇瞥了一眼他的女儿,比起以前,他的耐心明显变多了,甚至于用来讲解的话语,听起来都变得缓慢且清晰了不少。
+我说,我在考虑,当我回到神圣泰拉以后,是否要安排一些禁军,进驻到各个军团的远征舰队中作为我的代言人,用来调节这些舰队之中可能爆发的矛盾:但这还只是我的一个构想。+
【啊……这样啊……】
摩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努力地感受您的博大精深。】
在那一瞬间,无数的想法、激流与恶意在基因原体的脑海中呼啸而过:她实在搞不明白,帝皇是怎么做到用她认识的每一个字,拼接出了一句她完全听不懂的话。
禁军?派遣到军团?来调节可能的矛盾?这主谓宾语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还是说,您其实是想对一些不听话的禁军,实行雷霆战士之旧事,只不过这一次是要借阿斯塔特之手?
摩根眯起了眼睛。
原体头脑中的混乱无序只延续了一刹那,便被她的理智铁腕无情地镇压了,而原本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诘问,也在想起了帝皇之前所提出的,诸如【战帅】或者是【泰拉议会】这样的惊世智慧后,不知不觉地消失在了喉头。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的基因之父本就这样:习惯了就好,得过且过吧,还能离家出走怎么的?
无奈的鼻息从阿瓦隆之主的上嘴唇处翻过,摩根眨眨眼睛,便直视着基因之父的瞳孔,问出了她此刻唯一在乎的那个问题。
【我对此……没什么意见。】
【不过,我想问一下:你也会在我的破晓者或者远东边疆,设置您的这些代言人么?】
+不会的。+
帝皇瞥了一眼他的女儿,便迈开了步伐,示意摩根跟上,一起走向了房间的左侧,那里的墙壁上有着一幅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型浮雕群,用颇为古老的手法讲述的那些跨越时光的英雄传说:从圣乔治的屠龙,到人类之主在泰拉上宣告着大远征的那一天,万年的历史被精巧地浓缩进了一瞥之中。
但无论是帝皇还是摩根,都没有心情欣赏这些所以让福格瑞姆和圣吉列斯感慨的旷世巨作,他们沿着这些浮雕走进房间的角落,而人类之主则是在那里的书柜上,翻找着些什么什么,他的女儿则是背着双手,站在他身后默默等待。
只见帝皇陆陆续续地从书柜上取出了杂物:诸如书本、卷轴、镇纸以及蓝色的平面图,很快在桌案上堆成了小山,摩根悄悄瞥了一眼这些纸张,上面记录着某些极为高深的生物科学技术。
而人类之主则在继续寻找,并且续上了刚才的话题。
+你不会,基利曼也不会,你们两个都不会。+
【因为我们的特殊性?】
+基利曼是这个原因,不过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帝皇的手指明显迟钝了一下。
+我曾询问过我的禁军,是否愿意作为我的代言人,驻扎到各个军团中去,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放弃保卫我的使命,但依旧表示会遵守我下达的一切命令,甚至有不少人还会主动请缨,要去马库拉格上监视基利曼的行踪。+
【咳,其实罗伯特他……】
+我知道。+
就在摩根打算为某个名声已经差到了连她都要可怜一下的马库拉格人申辩一二的时候,人类之主的话语蛮横打断了他的女儿,并在同时侧过了脑袋,沉默片刻:作为灵能者的摩根,能够感应到她的基因之父,似乎正在用灵能召唤他的某个部下前来。
+我知道,基利曼不会轻易地背弃他对于我的誓言:人类帝国的崛起也是他渴望见到的事情,他是大远征最纯粹的追求者。+
+更何况,我们的五百世界之主从来都是个赶不上趟的:即使是造反也是如此,等他造反,不如等多恩主动放弃自己的堡垒。+
【……伱说得对。】
摩根点了点头,她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没必要替基利曼说话:帝皇甚至不屑于马库拉格之主的谋反可能性,银河中,还有比较更安全的态度么?
摩根觉得,她在下次和基利曼见面的时候,应该恭喜一下她的这位马库拉格兄弟。
不过,话又说回来……
【那关于我的第二原因,到底是什么?】
面对摩根的询问,她的基因之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闷头寻找着自己需要的物品,等到十几秒后大功告成的时候,人类之主才转过身来,清点着的面前小山一样的书卷,并在清点完后,看了一下他的女儿,一字一顿的,解答了摩根所困惑的问题。
+我麾下的禁军们普遍不愿意去你的阿瓦隆。因为他们表示,他们可不想和破晓者一样,成为一群贪嘴的胖墩儿,无可救药的母爱分子,又或者是会在休息时间跟那些凡人一起玩大富翁或者桥牌,而且偶尔还会输的傻瓜:虽然我个人其实并不厌恶最后一点。+
【……】
摩根挑起了眉头。
【我的破晓者在帝国的名声已经达到这种地步了吗?】
+最起码在泰拉是这样的。+
帝皇只是看向摩根的瞳孔,严肃地点了点头。
+不过在凡人中,你的军团的人气并不低,在泰拉的商店里,破晓者军团和火蜥蜴军团的玩偶是卖的最好的那一份,然后才是帝皇之子与圣血天使:凡人总喜欢聆听对他们有利的报道,而破晓者在这方面的事迹是最多的,谁都知道你的子嗣和伏尔甘的子嗣,是最热衷于进行人道主义援助的军团。+
【啊,当然:这很好。】
摩根笑了一下:她并不觉得和火蜥蜴并称慈悲会是一件坏事。
【不过听起来,最起码你的禁军是不喜欢我的。】
+他们不喜欢任何人,他们的职责要求他们这么做。+
帝皇转过身去,将那些书本与卷轴抱在怀里,同时,相当一部分塞给了他的女儿,当他空出了一只手臂,在浮雕上寻找着暗门的按钮的时候,他提起禁军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奇怪的骄傲。
+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勇敢到会当众顶撞我:就比如说我的卫士戴克里先,他不畏惧帝国中的任何一个人,也不尊重他们。+
【……我可不觉得这是优点。】
基因原体嘲讽的声音在帝皇的身后响起,摩根显然记得那个名叫戴克里先的禁军:尽管帝皇的黄金卫士们,普遍对于阿瓦隆之主没有多少好感,但是像戴克里先那种直接在摩根的面前,公开展示自己的敌意和鄙夷的家伙,也的确会令原体印象深刻。
【你曾经跟我说,禁军是你为人类留下的礼物之一,不过戴克里先这个礼物,我觉得普通人应该是无福消受了,我也不会觉得他会发自内心的去守护凡人。】
+但他会因为我的命令去守护凡人,这就足够了。+
帝皇摁下了圣乔治剑柄上的那枚宝石,一间宽阔到足以让他和基因原体并排行走的通道,就这样在屠龙勇士那染血的盔甲上展开,在迈入通道之前,人类之主微笑着看向了他的女儿。
+毕竟,我给予每个人的使命都是各不相同的,你们没必要都成为圣人或者完美者:就像我会任命我的射手座为战帅,或者允许费鲁斯保管那些他的兄弟们永远都不会知道的秘密武器,因为这都是他们需要尽到的使命。+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无论他们有多么的出色,我都永远不可能让他们知道,我的一号房间还连接着我最重要的私人实验室:除了你之外,你的任何一个血亲兄弟都不会知道这个实验室的存在,因为这是只属于你的使命,是你需要做好的那份事情。+
【那如果我的能力不足呢?】
摩根怀抱着足以遮挡住她的面容的书山文海,并在这些卷轴中闻到了奇妙的气息:那是一种古老的木屑香味和墨迹未干的浓重所混合起来的古怪味道,似乎说明了这些书籍,并不是用常人所知晓的方法而编篡完成的。
+所以,我也在这里。+
帝皇点了点头,示意他的女儿跟上他的步伐。
+虽然我并非无所不能,但最起码现在,我还能够为你们提供足够的庇护与指引,以及关键时刻的技术支持:我并非是凡人中最伟大的那个存在,但我见证过伟大行走在世界上的样子,也记住了那些过去的辉煌影子。+
【何止啊,你对那些死去的伟大简直是念念不忘。】
原体的话语有些尖锐:她知道对过去那所谓黄金时代的留念,是帝皇在政治领域中,很多奇怪思想与举措的主要动因,也是她个人认为的,存在于人类之主身上的,最大的【不可控因素】。
但帝皇对此毫无介意。
+也许吧……+
他停顿了一下,影子便消失在了圣乔治的坚毅面容里。
+跟我来吧:就像你需要我的专业知识一样,现在,我也需要你脑海中那个青涩的疯狂想法,以及你的那些一次性异形朋友,给你留下的宝贵遗产。+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把十二号拉回正轨。+
【是安格隆,父亲。】
摩根纠正着这一点。
而帝皇选择了无视。
+在成功之前,他并不是帝国的安格隆:他只是十二号。+
【就像很久之前,我也只是你眼中的二号一样?】
+……+
——————
+没错。+
【帝皇幻梦号】上的门廊几乎无穷无尽,让人难以想象这只是艘战舰而非大陆,在闪烁着昏暗光芒的金属殿堂中,摩根要紧跟着她的基因之父的脚步,已避开那些足以对她造成威胁的防御陷阱。
在阴影中,阿瓦隆之主还能瞥见那些藏匿在了不可能之处的保卫者们,他们在向他们的主君无声地致敬,同时也毫无保留地将眼神中的戒备对准了原体。
他们也是禁军,不过他们的盔甲近乎于黑色,而且比起外面那些耀武扬威的同袍,这些沉默的战士反而能够给予蜘蛛女皇一丝危险的气息:他们中的某些人可能会弱于瓦尔多,最起码不会差太多。
这些无价的防御阵列与防御者们并非是毫无用处的,在通往实验室的路上,原体至少看到了六个失败的暗杀者的遗骸,他们就那样被完好地保存并镶嵌在了墙壁上,似乎在作为某种装饰品:只不过,摩根无法理解这其中的美学。
她从不觉得人类帝国中常用的颅骨或者其他什么人体器官,说值得借鉴的装饰品,在她的【曙光女神号】上,阿瓦隆之主会用那些值得铭记的胜利和英雄人物,来做成雕像、浮雕、以及变换的画作,装点在那些能够被每一个普通人看到的地方,那些雕像的主人也会在走廊上经过,对着自己曾经立下的功勋而心生豪气。
除此之外,她还会用喷泉、绿植,休息用的座椅、摆满了经典的书架、自动的饮料机甚至是微型的观赏花园,来装点自己的战舰,努力将其塑造成适合生活的样子:比起一味地在凡人耳边鼓动真诚与奉献,又或者是将自己的战舰塑造成压抑的兵营,摩根觉得倒不如让凡人们过得好一点,让他们对于战舰拥有更自然的归属感。
毕竟,对于失去美好生活的恐惧,足以让这些凡人战士迸发出非凡的勇气了:忠诚从来都不是让人们战斗的唯一理由。
这可是经过验证的。
原体收回了她的目光,一丝小小的骄傲从她的胸膛中流过,她在自己的领域中,战胜了她的基因之父:不过除此之外,摩根也能在这个昏暗的长廊里,感觉到更多的事情。
就比如说,无论是那些身着着黑甲的禁军战士,还是他们正在逼近的那座秘密实验室本身,似乎都在说明,阿瓦隆之主正在越来越深入的,参与到人类帝国真正的核心世界中。
无关征服与荣誉,也无关战争与流血,而是一些更加平和、更加冷静却也更加无情的事情,正在被帝皇握在手中,缓缓地在她面前彻底地铺展开来。
这种感觉,在他们走到实验室门口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而当帝皇的手掌摸上了实验室的大门的那一刹那,出于某种内心里的本能,摩根在她的基因之父的身后问出了一个问题。
【父亲。】
+怎么了?+
帝皇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了他的女儿。
【我在想:如果,如果我的方案失败了的话,会怎么样?】
说着,摩根直勾勾地盯着帝皇的瞳孔,她想要在人类之主的瞳孔中得到最真实的答案,但迎接她的却只是一如既往的漠然。
+不怎么样,你会失去一个兄弟,我会失去一个子嗣:事情会变成我们努力之前的模样,会让人失望,但并非不可接受。+
【……】
摩根舔了舔嘴唇,她的内心中浮现着一个想法。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你都会让安格隆率领他的军团。】
摩根的这个问题让帝皇挑起了眉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在自己的嗓音中添加了一抹笑意。
+倒也不一定。+
【嗯?】
+其实,即使你彻彻底底的失败了,我也有办法让十二号为我所用,只不过是在增加一名失落的原体而已,至于战犬军团……+
+总要有人来领导他们。+
【……荷鲁斯?】
+他可不是当事人,我需要是个当事人,让她来。+
帝皇笑着,反过来盯住了他的女儿的瞳孔。
+你懂了么?+
【懂了……我……会努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