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卿卿和史慧芳对视了一眼,在听到楚语嫣的计划就是让邓长宁落水,再被小厮救起后,眼底的嘲讽一闪而逝。
就知道以楚语嫣的脑子想不出什么高明的计策,不过无所谓,就算计划失败了,也是楚语嫣一人所为,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楚语嫣还不知道周卿卿和史慧芳都存着看戏的心思,她把计策说完,见这两人都没开口,还以为把她们给镇住了。
楚语嫣不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
“落水,亏她想得出来。”
楚语嫣还不知道,她的这番话全部被恰好路过的青羽都听进了耳朵里。
“告诉长宁,给她一个教训,生死勿论。”这个楚语嫣还真是死性不改,大概只有她死了才能安分了。
太子妃娘娘既然要对楚语嫣下狠手,青羽自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
花园里,邓长宁面前的菜就只动了一半,她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园子里的宾客上。
不同于其他人对邓长宁敬而远之的态度,杜飞琼表现得十分热络。
“郡主,我听说塞北一年四季都会下雪,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那副场面一定很壮观吧。”
邓长宁有些意外,杜飞琼一个大家闺秀竟然会喜欢塞北的风光。她的眼底浮上了一丝怀念:“的确很美。不过,连日的大雪就意味着极寒天气,不仅会冻死大量牛羊,就连食物也不容易找到,走投无路的北蛮人就会打起大魏的主意,大举进犯。所以,我既喜欢下雪,又不喜欢。”
“这么说北蛮人也很可怜,他们也是为了活命才会侵犯大魏。”宴席上传来一道并不和谐的声音。
邓长宁皱起眉:“可怜?北蛮人在杀害我们同胞的时候,会觉得我们可怜吗?难道没有食物就要烧杀抢掠?大魏早在二十年前就开通了互市,是北蛮破坏规矩,觊觎大魏的富饶,在你可怜他们的同时,他们在计划怎么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
邓长宁是在边关长大,见多了北蛮人是怎么作恶的,也就只有这些养在锦绣堆里的大家闺秀才会同情自己的敌人。
自己那些死在北蛮人刀下的叔伯们,还有邓家满门,有谁觉得他们可怜!
“长毅郡主,北蛮人是因为没有食物才会侵犯我们,想要活下去又有什么错!你反应这么激烈,该不会被我戳中痛脚了吧。”说话的人是鸿胪寺卿之女童清悦。
她因为被邓长宁当众驳了面子,有些恼羞成怒,一时冲动,竟是将听到的流言直接说了出来。
“听说长毅郡主被北蛮人糟蹋了,失了清白,难怪你会这么恨北蛮人。”
童清悦话音落下,整个花园瞬间安静了下来,就只剩下了伶人们弹奏的丝竹声。
刹那间,邓长宁成为了所有人目光中的焦点。
哪些人的眼神里同情有之、嘲讽有之,厌恶有之,还有许多人等着看好戏。
然而,邓长宁却让一些人失望了。
她面色平静:“没错,我恨北蛮人。他们手下沾了无数大魏百姓的鲜血,我邓长宁此生与北蛮不死不休!若是你们当中有谁觉得北蛮可怜,那群畜生最喜欢细皮嫩肉的贵女了,我可以把你们送去北蛮的地盘,在那里,你们想怎么同情就怎么同情。”
童清悦被邓长宁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气的胸口起伏,指着邓长宁道:“你是在诡辩。”
“笑话,我跟你讲道理,你说我是诡辩,北蛮人可是连诡辩都不会,他们只会直接动手。”
“所以,你是自己被糟蹋了,所以也见不得我们在座的人好过,你承认了!”童清悦自以为抓到了邓长宁的痛脚,眼里涌上了一丝得意。
“是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一道清冷、空灵的嗓音响在众人耳畔。
有那眼尖的闺秀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竟是太子妃娘娘,不由拜倒在地:“参见太子妃娘娘。”
这句话就像是打开了开关,耳畔传来了众人此起彼伏的问安声:“参见太子妃娘娘。”
“免礼。”
沈云绾仪态万千地走到了主位,在邓长宁的身边落座。
“启禀太子妃娘娘,这位穿绿衣服的姑娘是光禄寺卿之女童清悦。”翠屏站到了太子妃娘娘的身后,一边帮她打着扇子一边说道。
“童小姐方才说本宫的义妹被北蛮人糟蹋了,本宫有些好奇,这是童小姐亲眼所见吗?”
沈云绾漫不经心地转了下手里的团扇,语气颇为随意。
童清悦却是如临大敌:“太子妃娘娘,臣女……臣女也是听人说的。”
闻言,沈云绾蹙起了黛眉:“本宫没听说童少卿的女儿有什么不足之症啊,怎么话都听不懂。”
“娘娘切莫动怒,许是童小姐没有听清楚,奴婢斗胆,帮娘娘再重复一遍。”
沈云绾颔了颔首。
见状,翠屏提高了声音:“童小姐,太子妃娘娘问你是不是亲眼所见?你只要回答太子妃娘娘的问题就好了。”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童清悦的身上。
顶着这些火辣辣的视线,童清悦的脸蛋阵红阵白,方才羞辱邓长宁的时候她有多狂妄,现在就有多后悔。
“启禀、启禀太子妃娘娘,臣女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京城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以讹传讹就罢了,还敢在本宫面前大放厥词!这就是童家的家教吗?”
沈云绾将手里的团扇丢在桌上,黄玉扇柄发出一声脆响,吓得童清悦肩头缩了缩。
她此刻脸色全都白了。
“太子妃娘娘恕罪,臣女、臣女再也不敢了。”童清悦吓得跪在地上,两行泪水从眼角划过,神情间充满了惶恐。
“来人,送童小姐回去。另外转告童夫人,童小姐没有学好规矩前不得出门。”
沈云绾淡淡道。
童清悦整个人都傻住了。
翠屏皱起眉:“太子妃娘娘仁慈,童小姐还不谢恩?”
童清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太子府的侍女十分机灵,见状直接捂了童清悦的嘴,将她拖了下去。
这一幕顿时让众人噤若寒蝉。
“本宫以后若是再听到有关长毅郡主的谣言,不管这个人是谁,本宫一定按规矩处置。”
“太子妃娘娘英明。”杜飞琼大着胆子说道。
沈云绾微微一笑。
看到太子妃的笑容,一些人不由暗恨杜飞琼溜须拍马的功夫实在厉害,竟然让她抢在了前面,剩下的闺秀们也不甘示弱。
“长毅郡主巾帼不让须眉,跟着父兄一起上阵杀敌,我等实在佩服得很。”
“那个童清悦业态可笑了,北蛮可是大魏的敌人,她竟然同情北蛮人,该不会是北蛮人派来的奸细吧。”
“是啊,我们的父兄都是大魏的臣子,谁会给北蛮人说好话,这个童清悦一看就是不安好心!”
“我看奸细倒不至于,脑子拎不清倒是真的。”
一时间,童清悦成为了众矢之的,谁都能踩上一脚。
看到这一幕,楚语嫣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她还是头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沈云绾已经今非昔比了。老天爷真是不开眼,竟然让一只麻雀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这个沈云绾从前就是自己哥哥不要的女人!
可是现在,她却坐在了女眷的上首,日后还会母仪天下!楚语嫣心头恨得滴血,可她却找不到任何对沈云绾下手的机会。
史慧芳就坐在楚语嫣的旁边,她将楚语嫣的神色尽收眼底,微笑着提议:“今日是太子妃娘娘的宴会,臣女以为还是不要提那些扫兴的人了,臣女在来的路上看到了一处湖泊,臣女斗胆,想要和相识的姐妹去游湖,还望太子妃娘娘开恩。”
沈云绾微微一笑,温声道:“来者是客,本宫今日准备了许多莲舟,你们尽管放开了玩,不必拘束。”
“多谢太子妃娘娘。”史慧芳连忙谢恩,起身的同时,暗自瞥了楚语嫣一眼。
收到了史慧芳的暗示,楚语嫣的眼底涌上了一丝怨毒,自己暂时没有办法对付沈云绾,就先拿着邓长宁开刀好了。
“长宁,你也跟她们去玩吧。”
沈云绾笑看了一眼邓长宁,目光中透着一抹意味深长。
既然楚语嫣上赶着作死,自己岂能不成全她。
邓长宁看懂了太子妃眼里的深意,点了点头。
“义姐,一会儿我们比赛划船,就是不知道第一名有没有彩头。”
见状,沈云绾嫣然一笑,摘下腕间如同一汪碧水一般的翡翠镯子,放在托盘上。
“这是头名的奖励。”
众人见状,全都露出跃跃欲试的光芒,这翡翠镯子固然名贵,更重要的是,这可是太子妃娘娘赏赐的,真得了的话可是意义非凡。
一时间,席上大部分闺秀都朝着湖边去了。
翠屏看着人走得差不多了,附在沈云绾耳畔小声道:“周卿卿和史慧芳也在,不知娘娘对她们两个有没有安排?”
“若是她们识趣便罢了,否则……”
沈云绾眸中的寒意一闪而逝。
众人随着太子府的下人来到了月牙湖边,果然见岸边停着七、八条莲舟。
楚语嫣第一个开口:“长毅郡主,我想跟你一队。”
“好啊,文二夫人。”邓长宁不着痕迹地将她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一眼,这楚语嫣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竟然想着推自己下水,也不怕自作自受。
众人很快便组成了四支队伍。
看着所有人都上了船,楚语嫣连上船都困难,还是被婢女扶上去的。
邓长宁虽然早就知道楚语嫣别有居心,仍是皱了皱眉:“文二夫人连自己上船都做不到,还要婢女扶着,待会儿能划动船桨吗?”
“郡主尽管放心,我绝不会脱了队伍的后腿。”
既然楚语嫣都这样说了,邓长宁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杜飞琼没有参与,被推举做了裁判,她一声哨响,四艘莲舟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地从岸边朝着湖心划去。
报名参与的闺秀都是个中好手,只除了楚语嫣这个滥竽充数的。
邓长宁见楚语嫣连握桨的姿势都是错的,嗤笑了一声,没有再指望她,而是和另外一个闺秀一齐使力。
邓长宁毕竟是习过武的,很快,她所搭载的莲舟便与其他三条拉开了距离,第一个朝着湖心划去。
见状,楚语嫣的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等到莲舟掉头,逐渐朝着岸边靠近时,楚语嫣突然尖叫了一声:“啊!我身上有虫子!”
说完,拿起手里的船桨胡乱挥了起来……
莲舟一阵剧烈的摇晃,程秀心坐在船尾,晃得也最厉害,她忍无可忍地呵斥:“赶紧把船桨放下,你想害我们全都落水吗?”
程秀心话音刚落,也不知道楚语嫣发的什么癫,竟然朝着邓长宁的方向砸去……
若是让楚语嫣这一下给砸实了,邓长宁非得落水不可!
程秀心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惊叫:“郡主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邓长宁却是一个侧身,腰肢也跟着如同折柳一般往后倒去……
楚语嫣扑了个空,一时受不住冲劲儿,竟是“扑通”一声栽进了水里……
楚语嫣害人不成,自己反而落了水,她吓得在水里拼命扑腾:“救……救命!”
“文二夫人怎么落水了?遭了,我不会游泳!来人,快来人!”邓长宁从船上站起。
“文二夫人落水了,快救人!”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冲进了水里头。
这就是那个被楚语嫣“收买”过的侍卫。
太子府的下人不知道被沈云绾梳理过多少次了,怎么可能有人敢背主,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很快,楚语嫣就被侍卫抱上了岸。
她身上的衣衫被水浸透,露出里面桃红色的肚兜。
在场的闺秀们连忙别开眼。
有了这出插曲,比赛自然也进行不下去了。
众人各怀心思地等着楚语嫣悠悠转醒。
谁知,她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邓长宁,落水的人明明应该是你,是不是你陷害我!”
程秀心就没有见过楚语嫣这么蠢的人!
虽然和邓长宁毫无交情,她仍是说了一句公道话:“文二夫人休要血口喷人,方才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你说自己身上有虫子,在船上乱动,险些害的长毅郡主落水,好在长毅郡主福大命大,恰好躲开了。”
“是你害人不成反害己!”
“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开口的份儿!”楚语嫣并不认识程秀心,猜测对方应该就是一个小官之女,她正愁没有出气的地方,顿时指着程秀心的鼻子破口大骂。
“够了,文二夫人你在宣德侯府怎么丢人现眼我不管,但这里是太子府,不是任你撒野的地方!”
邓长宁冷冷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仆妇:“把文二夫人送回府里,让宣德侯夫人严加管教。至于文二夫人想要推我落水,看在你已经自食恶果,我便网开一面!”
在花园里,邓长宁已经从太子妃身上学到了处置楚语嫣的办法,对付这种人,不必自降身份和她浪费口舌,自有她家里的人代劳。
“谨遵郡主之令。”
楚语嫣被太子府的仆妇拖了下去。
人群里,紫竹看到这一幕,眼底的讽色一闪而逝。
楚语嫣小产之后体虚气弱,本应缓缓调理,可她却服食了许多大补之物,导致寒气堆积在体内无法排出,今日落水后再被凉意一击,她的暗疾就会被诱发,届时便如山洪倾泻,恐怕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就是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宣德侯夫人的手笔。
紫竹从人群中悄然离开,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
恐怕楚语嫣至死都想不到,今日她安排的落水大戏会是她自己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