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个女儿二十多年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现在一开口竟然就是这样的疾言厉色,沈空只觉心中一痛,一丝愧疚不由自主地升腾而起。
当年那件事情,如果只从一个父亲的角度,那沈空无论如何也是希望沈月幸福快乐的,可是他除了是一个父亲之外,更是沈家一族之长,他先要为整个家族考虑。
如果放纵沈月和风殒在一起,那便是与整个人类族群为敌,从此以后,或许沈家五大家族的名头,都要被另外几大家族联手所剥夺。
单单一个女儿的幸福,和全族人的身家性命相比,作为沈家族长,这个选择真是一点都不难,所以最后他选择了放弃亲情,而与其他各族强者一起,将沈月给强行带回了沈家族中软禁。
沈空之所以二十多年都没有踏进过那小院半步,正是因为心中的这丝愧疚,而今日再与沈月面对面相见,竟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他知道,一个处理不当,或许父女俩已经降到冰点的关系,就要再次骤降了。
而对于今日之事,沈空并不太过了解,他只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初入家族的沈非而起,这个只有一重神丹境的小子,到底有什么古怪的地方,能引得沈月姐妹拼死相护?
从刚才进入大殿之中,看到沈月的举动开始,沈空便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是真的愤怒了,那绝不是装出来的,而如果那沈兴真的敢再不顾一切对沈非动手的话,或许便会血溅当场。
关于沈非的一些东西,其实沈空早在那一次沈秋私自下界便知道一些了,不过他知道的只是片面性的,更深层次的东西,沈秋自然是不会告诉他。
甚至沈空根本就不知道,那个被沈月扶着气息奄奄的青年,竟然就是自己的亲外孙,双方之间,有着浓郁的血脉相连。
正是因为如此,沈空又觉得今日之事棘手之极,因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果沈非的杀人罪名被坐实,那他不免又要再次拿出作为沈家族长的公平公正,将沈非给严惩。
可是这样做的后果,看沈月的态势,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甚至是那个让人头疼的沈秋,貌似也在蠢蠢欲动,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沈空心头念转,也没有在意沈月这极不客气的态度,当下转头沉声问道:“沈兴长老,你将之前的事,无所保留地说给我听一遍,记住,要……无所保留!”
听得族长大人问话,沈兴心头不由狠狠一跳,但他自问此事做得天衣无缝,哪怕是在场之人也根本没有人感应出来,更何况当时并不在场的沈空了。
所以沈兴侃侃而谈,倒是丝毫不敢加油添醋,将当时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听得他的这些描述,在场不少年轻天才都是缓缓点头,显然是很认同这个沈家五长老所说之言。
沈兴的这一番话听起来没有丝毫破绽,所以沈空在听完之后眉头不由微微皱了皱,并没有理会一脸冷笑之色的沈月,侧头问道:“你叫沈非是吧?沈兴长老所说,是否属实?”
第一次和这个沈家至高无上的主宰沈家族长对话,沈非也是感到莫名的压力,好在他之前和御天或是萧意他们都有过交集,所以倒是没有普通修炼者的局促。
强忍着内腑重伤,沈非勉强站起身来,朝着沈空行了一礼,低声说道:“沈兴长老所说,不过是诸人看到的事实,但真正的东西,却是外人难见!”
“哦?什么真正的东西?”闻言沈空眼前一亮,当即反问道,说实话他是真的不想将沈非就此定罪,因为那样一来,不免再次得罪沈月,父女俩的关系想要弥补,可就更加困难了。
当然,如果沈非真是杀人凶手,以沈空一直以来的严明公正,是不可能在这么多的沈家长老和年轻天才面前偏袒的,毕竟他先是沈家族长,然后才是一个父亲。
沈非瞥了一眼那一脸阴沉的沈兴,没有丝毫在意,接口道:“族长,请你仔细想一下,如果我真的想要害死沈弓,又何必在如此之多的人面前动手?难道我沈非看起来就这么傻,会做出这愚蠢之极的蠢事吗?”
沈非这话,明显蕴含着浓郁的讥讽之意,但却不无道理,实在是这件事除了看起来板上钉钉之外,他的动机却是有些不明。
诚如沈非所说,刚才他在显现出战胜三重神丹境天才沈光的实力之后,想要杀沈弓,无疑有很多种办法,但为什么他却是选择了一种最为愚蠢的办法呢?
沈空点了点头,说道:“此言倒是有些道理,那依你看,在你手指点上沈弓额头的时候,又是怎么出现变故的呢?”
沈家族长这句话,明显已经是转变了一些态度,让得一旁的沈兴不由大急道:“族长大人,这小子口舌功夫厉害之极,此事事实确凿,你可不要信了他的鬼话啊!”
“放肆!”闻言沈空不由双目一冷,一道厉喝声出口,盯着沈兴说道:“本族长在问话,哪有你插口的份?再说了,事实到底如何,难道本族长自己不会判断吗?要你来提醒我?”
这几句声色俱厉之言,让得整个擂台殿大厅瞬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也听得清清楚楚,实在是在场这些人,已经好久没有看到族长大人这么大的火了。
沈空一向是作中年文士的打扮,给人的印象也一直都是温文儒雅,仿佛就是天塌下来也不会失态一般。
尤其是这些沈家的年轻天才们,他们之中很多都只是在一些特殊的场合见过沈家族长,而在那些场合之中,沈空除了要保持自己族长的威严之外,更是要体现得平易近人,轻易不会火。
所谓族长一怒,血流成河,在沈空的喝声之中,所有人都听出了那一抹暴怒,暗道这个五长老可真是不长眼啊,你作为今日此事的当事人,族长大人没有问你,你竟敢打断其问话,那不是嫌死得不够太快吗?
就连沈兴自己,也被沈空这疾言厉色的喝声弄得有些懵,当下不由心头一凉,暗道今日之事,似乎有些失去了控制啊。
原本沈兴认为在擂台殿之中,只有着自己这个沈家长老,以自己堂堂高级丹圣强者的修为和权力,惩处一个一重神丹境兼之初来乍到的小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可是沈兴怎么能够想到,这事竟然越闹越大,不仅是沈月姐妹接连出现毫无道理地力护这杀人小子,现在竟然连沈家族长都现身了。
虽然沈兴对于自己的那些小动作之隐晦极有信心,可是他却知道这个沈家族长一向英明无比,若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之处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恐怕自己这个沈家五长老的位置也算是坐到头了。
而另外一边的沈非,见得沈空厉声喝斥沈兴,心中却是对这个沈家族长的印象大为改观,暗道沈家倒也并非全都像是沈柏沈兴那样不明事理以势压人之辈。
所以在沈空喝声落下之后,沈非底气一足,便是接口道:“沈家族长,我与这沈弓并无深仇大怨,哪怕是那沈光……”
沈非说着朝不远处的某个萎靡人影一指,又道:“沈光欲置我于死地,我也手下留情饶了他一条性命,又怎么可能击杀沈弓?”
见沈空听得仔细,沈非继续说道:“在我看来,可能是某些人心中对我极度忌恨,在我替沈弓解除那狂躁之症的时候,暗****手,想要嫁祸于我,族长可得明察啊!”
“你……你小子……”见沈非暗讽之中已是蕴含了事实的真相,沈兴指着沈非,却忽然感应到了身旁一道凌厉的目光投射过来,当下只能将到口的骂声给咽回了肚中。
“照你这么说的话,倒也并非是不可能!”沈空将此事的前因后果理了一遍这后,喃喃了一句,而这句话,再次让得沈兴心尖狠狠一跳。
到了这个时候,沈月终于是提了一口气,冷声道:“族长大人,你可知道,当时整个擂台殿之中,只有沈兴这一个丹圣强者,想要瞒过这些中低级的神丹境小子,那还不是轻松之极?这中间到底有没有什么阴谋,谁说得清楚?”
听得姐姐之言,沈秋眼珠一转,也是接口道:“父亲,沈非可是这些年第一个从下三界被接引到我天玄界沈家总部的天才,这才刚刚回到家族一天,便蒙受这不白之冤,若是此事传出去,对我沈家的名声,可是大大有损啊!”
沈秋这几句话的威力那可就有些太大了,要知道沈家给外人的印象一向是秉公平和,若是今日真的就此惩处了沈非,到后来又现是冤枉了他,那可真如沈秋所说,要成为天玄界各大家族的一个大笑柄了。
见得这姐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一件原本铁板钉钉的事,竟然强行扭转到了自己在耍阴谋诡计,沈兴就郁闷惶然不已。
虽然此事确实是他沈兴玩弄了某些手段想要嫁祸沈非,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又怎么能承认?因为一旦承认,就是触犯族规的大罪,今日沈家族长在此,绝对不会轻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