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沈逸之难受的是,他此时跪在地上,只能抬头仰望着那个女子。
宛如她是高高在上的九天神女,而他只是她脚下卑微的一捧泥。
从前向来都是她痴缠着他,尽管二人身份不对等,可无论在谁看来,他们两个都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对。
如今他却像一条狗一样跪在她的面前,只需她一句话,一个眼神,他就会万劫不复。
她看他的眼神里不但没有了爱意,同样也没有暖意,就像在看一只令人作呕的蛆。
这样的心理落差,让沈逸之非常痛苦。
他一时间分不清楚,究竟是板子落在身上更疼,还是心里的这种落差更疼。
终于,三十大板打完,沈逸之也晕了过去。
期间他一声未吭,晕过去之前,他幽幽地看了冷澜之一眼,眼神里满是幽怨与委屈,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伤心。
那复杂的感情,任谁看了不得说一声:驸马太苦了!
便是流纱,要不是知道沈逸之干的那些混账事,她都会被骗过去。
察觉到自己竟然有些心软,流纱在心里呸了一声,有些担忧地看向冷澜之,生怕公主又会心软。
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驸马刚才的神色太让人心疼了,只有铁石心肠的人才不会动容。
冷澜之自然不会动容,她淡淡道:“送驸马回飞云苑,传御医。”
流纱应了一声是。
这一次,冷澜之倒是没有再让御医往药里做什么手脚,不过飞云苑的人回报说,驸马每次吃药之前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要不是他的伤口溃烂的太严重,不用药不行,恐怕根本就不会吃御医开的药。
冷澜之听完,心情不错地笑了。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没想到区区一幅痒痒药就给沈逸之留下了那么大的心理阴影。
受伤这几日,沈逸之不得不又请假。
对于自己在一个月之内接连请两次伤假的行为,沈逸之心中又羞又恼,但是实在无奈。
要说上一次他是被冷澜之强制性地留在公主府,他本人尚有余力去上工的话,那这一次冷澜之根本就没有强迫他一定要请假。
但是奈何他臀部的伤太过严重,每天光是趴着就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痛感,一动起来就更是疼得他心脏猛抽。
虽然三天两头的请伤假会很丢人,可是他带着满屁股的伤,以怪异的姿势出现在城防营,怕是会更加丢人。
他心里对冷澜之的恨意,更上了一层。
冷澜之你以为这样就能挽回我的爱吗?做梦!
他以为冷澜只是改变了攻略,她由原先的柔情手段转成了如今的欲擒故纵手段。
但对于他来说,不管是哪种剧本,他都不会动容。
他的目标十分的清晰明确。
便是,往上爬!
趴在床上,他眯了眯眼,一丝阴霾算计从眼睛的缝隙里倾泻了出来:“从前念在夫妻情分上,我从不会主动开口管你要什么,但你竟然如此折辱我,就休怪我利用你的权势往上爬了!
待到我登到那高处……哼!”
夜已深,冷澜之扔掉手中的公文,捏了捏眉心。
流纱拿着扇子在一旁为她扇风纳凉,见她神色有些疲惫,不禁心疼道:“公主,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冷澜之恍若未闻,黑珍珠一般又黑又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深思之色。
又过了一会儿,流纱见她还维持着一个姿势,忍不住问道:“公主,怎么了?”
莫非公主是在担心驸马?
虽然流纱很不愿意让冷澜之继续栽在驸马这棵歪脖子树上,但如果公主担心驸马担心到夜不能寐的地步的话……
想着,她试探着说道:“飞云苑那边的人来报,驸马在床上趴了两日,伤口已经大好,公主不用担心。”
冷澜之回神,微微摇头:“我没有担心他,只是在想另外的事情。”
说着,她将手中的一份公文递给了流纱。
成年的公主皇子都是有自己的封地的,封地内的事物自然是要皇子和公主本人来处理。
不过,一般来说,公主们很少会亲自处理封地内部的事务,会将所有事情全权交给公主所。
公主所批阅完所有公文,会将公文送到公主府,若是公主本人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按照公主所的批示处理封地事务。
冷澜之的封地是沿海的富庶城池天海城,过去六年,她一心扑在平南侯府上,对于自己封地的事务不是很关心。
反正不管她处理或者不处理,天海城每年都会给她送来上百万两的税银。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她虽然恋爱脑了些,但是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给平南侯府花钱。
她给平南侯府最大的花销,基本上都花在了沈临安的身上。
不过也没有多少钱,毕竟都是一些吃食、小玩意儿之类的。
她现在无所事事,每日除了报复沈逸之一家之外似乎就没有了生存的意义,这样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便想起了自己的封地。
上次她给父皇绣的万寿无疆图上面镶嵌的108颗珍珠,就是从她的封地里拿来的,也算是她每年的收入的一部分。
当时拿到那108颗珍珠的时候,流纱曾经说了这么一句:“这两年封地进献来的珍珠数量越来越少了。”
原先每年能有300多颗,今年却只有100多颗。
当时冷澜之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便让流纱去询问。
底下的人回报,说是因为这些年负责寻找珍珠的人越来越少,海边的珍珠也被开采的差不多了,所以才会造成珍珠越来越少的局面。
当时冷澜之没有多想,然而现在细细想来却全是破绽。
她没有立马下定论,而是让底下的人拿来了今年的公文。
这一看之下,发现了一份非常奇怪的公文。
流纱看完那公文,却是一头雾水:“这位官员怎的如此拎不清?在重要的公文中竟然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公文是一位姓李的知县送来的,里面记录的不是封地内的民生政务,而是记录了他的一次神奇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