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修罗顾典司,需要亲手伺候人享用食物吗?
冷澜之回忆起,她偶尔会撞见父皇私下里让顾湛陪他用膳,不过二人之间壁垒分明,长长的皇家饭桌让两人看起来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而父皇的所有食物,都是李总管亲自布的。
她又看向碟中的虾肉和蟹肉,心忍不住跳了跳。
不过……
不能重蹈覆辙啊冷澜之。
她允许自己对他产生好感,但绝允许自己沉沦,更不允许自己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公主,可是不合胃口?”顾湛见她迟迟不动,开口询问。
他的目光意外的清澈温和,冷澜之在那目光注视下,已经冲到了舌尖的婉拒话语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夹起一块蟹肉轻轻品尝:“很鲜。”
顾湛莞尔。
看到他的笑,流纱下意识瑟瑟发抖。
传说,千面修罗从来不笑,即便是在陛下面前,也是板着一张万年寒冰连。
只有在成功撬开敌人的嘴,刺中敌人死穴之后,他才会施舍给敌人最后怜悯的笑容。
这……顾典司该不会……
是要毒死公主吧?
他们所在的房间在三楼,桌子临着窗,推开门就能看到一楼的戏台子。
《女驸马》早已唱完,此时戏台子空着,暂时没上新的曲目。
见冷澜之盯着戏台子看,顾湛道:“公主若喜欢,便让海棠班再登台。”
海棠班这会儿登台,基本上只唱《女驸马》这一出戏。
没办法,太火了。
女人都羡慕冯素珍可以用于打破常规,以女子之身中状元之衔,还能力挽狂澜,智救情郎。
男人们也感动于女子为了情郎而不惜一切,力争上游,最终还真的夫妻双双把家还。
总之,这是一出男女都爱的戏。
这时,戏台子上传出了动静,不过上去的不是伶人们,而是一位说书先生。
冷澜之见状摇了摇头:“不了。”
她向来不喜欢麻烦。
不喜欢别人麻烦自己,也不喜欢麻烦别人。
酒楼显然已经有了安排,若是他们贸贸然开口,只会让负责的人为难。
冷澜之早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公主,去天海城的那几个月,她充分了解到了有人不守规则,对于某些在其位的人来说是多大的无妄之灾。
尤其是普通的百姓。
戏曲总有重唱的时候,再不行,她可以把海棠班请到公主府给她一个人唱戏。
何必让人为难呢。
顾湛知她体恤下面的人,便也没有再坚持。
这时,说书先生上了台,一拍惊堂木,高昂且充满感情的声音便传入了人们的耳中:“话说这天山掌门柳悦湖,收养了一个小徒弟,将这小徒弟视如己出……”
时下盛京最流行的话本,便是《天山女子传》,讲述了一位父母双亡的少女掌门苦苦支撑天山派,期间收养了比他小五岁的徒弟,在相处的过程中渐渐对小徒弟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在被小徒弟察觉之后,他设法逃离,并寻到了真爱的故事。
少女掌门一生未嫁,偶尔下山除魔卫道时,听到世人称颂她的小徒弟为英雄,艳羡小徒弟少年英姿勃发,且寻觅了真爱之音,也不过是只能苦笑一声,假装不识。
故事的最后,少女掌门为救天下苍生与魔头同归于尽。
小徒弟亲眼看到往日恩师死在自己面前,临死前,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中似有解脱笑意,忽然就痛彻心扉。
这个故事的结尾,充满了荒诞的幽默。
小徒弟逃避半生,直到那人香消玉殒,才明白心中的爱意。
可惜,佳人已逝。
同样是以女子为主角的故事,《天山女子传》却充满了悲剧的色彩,每每听到,都会让人的心忍不住抽疼。
冷澜之没听过《女驸马》,却听过《天山女子传》。
不过,虽然已经听过几次了,但每一次听到,她却都有新的感受。
第一次听,她会为错过的爱情而惋惜、心痛。
第二次听,她满心愤懑,不知在心中骂了多少句“渣男”。
后来,却只是单纯地心疼少女掌门。
虽然已经听过很多次,但冷澜之并不觉得厌烦,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顾湛见她喜欢,便也认真聆听了起来。
忽然,一道不善的声音响起:“这讲的什么破故事?不会讲就滚下来,让海棠班上!”
嚣张的男声不但打断了说书先生的精彩演绎,也让嘈杂的一楼大厅安静了下来。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色锦衣华服的青年进了大厅,青年身边跟着一位姑娘。
姑娘柳叶弯眉,长相清丽,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我见犹怜。
她扯了锦衣青年一下:“郡王爷,算了吧。”
青年一脸宠溺道:“雨儿,我答应你了要让你听到《女驸马》,就一定会让你听上。”
他神情倨傲,泄露出满身的王霸之气。
说书先生手足无措地站在台上,便是隔着老远,冷澜之也能看出他的颤抖。
掌柜的小跑着上前,陪笑道:“郡王爷,海棠班每日只在早中晚三个时段各表演一场,中午场已经唱完了,只剩下了晚上场,小人定会早早给您留好座儿!”
容西郡王冷笑一声:“一个破戏班子而已,爷肯捧他们的场是他们的福气!马上让他们滚上来,”
喜儿姑娘虽面露不忍之色,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说书先生和掌柜的投去了歉意的眼神。
掌柜的为难不已。
海棠班虽然只是一个戏班子,但他们的班主和酒楼掌柜关系匪浅。
可眼前的郡王爷又不能得罪……
冷澜之看着容西郡王嚣张的模样,只觉得厌烦不已。
她如今偶尔还能梦到一些上辈子的事情,不过她梦的很杂,有些梦的主角也不是她自己。
犹记得在一场梦里,盛京的百姓因为京中权贵欺人,而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她在梦里没有看到受害者,却真切地感受到了压抑与恐惧。
百姓们终日惶惶。
而罪魁祸首,就是这些肆意妄为的权贵们。
她希望盛国可以长治久安,山河万岁,自然不可能让这些蛀虫蚕食了盛国刚刚打好的根基。
容西郡王见掌柜的只是一脸为难,并不动作,怒了:“混账,你有几个脑袋,竟然连本郡王的命令都敢违抗?”
冷澜之推开了窗户,面无表情地看着容西郡王:“冷飞,你活不到今天晚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