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要走啊……我叹了一口气,说你确定你准备寄居到麒麟胎里面去?她点头,我便跟她说起:“到了麒麟胎,你将拥有一个完全不同的身体,萧老爷子说多则三个月、短则两个星期,你便可以重获新生,可以得到自由了……”
小妖朵朵抿着嘴说知道了,还有裂魂的时候要完全信任你、配合你嘛,安啦安啦,啰嗦!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哪里也没去,天天在杂毛小道家待着,享受短暂的平静。
其实真正了解了小妖朵朵,会现这孩子懂的东西其实蛮多的。她有一个天赋,就是青木乙罡,这东西能够增强与植物的亲和力,短暂控制和妖化青草之属,这是由于她是草木成精的缘故。她还懂很多其他的事情,譬如以前在神农架的时候,她就能一眼看出枭阳的来历。总之,抛开刁蛮的个性,她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呃,妖。
其间我家小叔打了一个电话给我,问我前一段时间怎么老是不在服务区?
我说,我在金陵这边,怎么了?
我小叔告诉我,他女儿小婧高考落榜了,不肯复读,想南下打工。他被拗得没办法,只好随她,于是想打电话给我,让我照顾一下,结果我一直不在。她跟同学已一起到了江城。我说小婧的学习不是一直都很好的么,怎么就落榜了?
我小叔叹气说,那小妮子跟杨杰那个小混子好了之后,成绩就一落千丈了,讲她也不听。
杨杰?我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被我狂扇耳光的那个职校学生。
我叹了口气,跟小叔要了小婧的电话号码,说我回南方了,会立刻去找她的。
这件事情让我郁闷了好一会儿,小婧是个好女孩,但是喜欢错了人。误以为喊打喊杀的小混混很有男人气,却想不到这种人都不能对自己负责,哪里能够给别人带来幸福?
杂毛小道也有些忐忑不安。他跟我说起一件事:他曾在极落魄的时候有缘请当代奇人铁齿神算刘算了一卦,结果被告知十年之内不要返家,否则必会给家人带来祸端。上次他回家,奶奶去世,小叔断臂,现如今三叔又落下了病根……
他已经从一个朋友那里得到了铁齿神算刘的消息,准备前往,让他再给算一卦。
最开始我们都不信命,然而见到的事情多了,也就信了。
我粗通一些卦解之术,杂毛小道习得《金篆玉函》半部,算得上专业人士,然而这些跟铁齿神算刘比起来,却是所差甚远。据说这位奇人全中国没有几个比他高明的。我说好,这等奇人自然要见上一面,长长见识,等将小妖朵朵移至麒麟胎,我们便同去。
我心中有些内疚。若不是为了朵朵,杂毛小道是不会回家的,也许,就不会生这些事了。
9月6日凌晨一过,命书上曰“宜祭祀、解除、沐浴、移柩……”。
我在萧家某间偏房之中,点燃香烛,在八仙桌上放一盆水,盆是铜盆,水是无根水。早前我已经沐浴更衣,穿上宽松舒适的长袍,然后静立桌前,屏息宁神。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四角燃起檀香,青烟袅袅。九月初正是秋老虎威的时节,然而在子时,却是阴凉得很,有嗖嗖的凉风,从某处生,又从某处落。
我的右手按在胸口的槐木牌处,然后小妖朵朵从里面浮现出来,伸着懒腰,出慵懒的声音:“小娘我等这一天太久了,快一点喔!”
我将装有麒麟胎的翡翠项链放置在铜盆中,在红烛的映照下,那玉石立刻将整个盆子渲染得绿茵茵的,十分美丽。伸手在盆中划出一道太极符,我说,开始了?小妖朵朵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麒麟胎,说,陆左,你会把这串项链送给我吧?
我点头说,是,它归你了。
小狐媚子眼睛里面含着秋水,忽闪忽闪,说,这可是雪瑞送给你的,你舍得给我?
我口中已经念完一遍安魂咒了,接口说道:“说给你,就给你,好像我很小气一样。”
小妖朵朵不依不饶地问:“这项链这么贵,雪瑞干嘛要送给你啊?她是不是喜欢你啊,你喜不喜欢她呢?你到底是喜欢朵朵的堂姐多一点,还是喜欢雪瑞多一点……”
我不理她,自顾念着:“天地清明,本自无心;涵虚尘寂,百朴归一。离合骤散,缘情归盏;我似菩提,纵化归虚……”见我只顾念安魂咒,不搭理她的话语,小妖朵朵的嘴嘟了起来,十分不爽,朝我呸了一口,闭上了眼睛,接受我的安魂催眠。
随着我的咒文念至第三个回合,我面前这个身材火爆的小美女突然灵体一阵晃动,接着我的眼睛仿佛出了问题,这灵体出现了重影,开始高频率地抖动着。我知道这是小妖朵朵在凭着一口气脱离朵朵的灵体。如果此时没有寄托,她必定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消散无踪——这便是找寻麒麟胎的用处了。
我按照萧老爷子教的法门,朝那盆中的麒麟胎打出一道气息。
一道莹白中泛着绿色的光芒从灵体中游离出来,在半空中犹豫地徘徊了一阵,然后朝着麒麟胎上附去。水面上不断地晃动,黄色和绿色的光相互交替。朵朵的灵体终于稳定下来,变成了西瓜头的可爱模样,微笑着叫我陆左哥哥。
我牵着她的手走到八仙桌前,从铜盆中拾起翡翠项链。只见吊坠中心的那团花生米,已经换成了小妖朵朵的模样,她像个婴孩一样眼睛微闭、抱腿蜷曲着。
那么美丽。
Chaptr 6 寻访铁齿神算刘
当我把门推开,左手牵着朵朵,右手拿着麒麟胎走出来的时候,留在家里的萧家人全部都围了上来,紧张地看着我问,怎么样,成功不?看着他们比我还要紧张的样子,我心里不由得一阵温暖,拉着朵朵笑:“嗯,一切都很顺利,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萧老爷子接过我手中的麒麟胎,一边看,一边捋着胡子赞叹:“世间之事,果然是神奇,让人叹服啊!”
杂毛小道则一把抢过我手中的朵朵,将小丫头抱起来,得意地捏着朵朵嫩滑的小脸蛋,说:“我的乖女儿,现在是单独一个人了,可一定要努力练功哦,不要练着练着就呼噜呼噜打瞌睡了,知道不?你应该知道干爹和小毒物对你的期望,我们可是想要你和正常人一样,能够在阳光下行走的哦!”
朵朵奋力挣扎,辩驳道:“哪有,人家哪有像小猪一样呼噜呼噜睡觉,人家只是打一个盹嘛……哼,臭干爹,不理你!”
她虽然是在挣扎,但是更多的是在撒娇,并没有用力。而杂毛小道听到朵朵这一句“臭干爹”,心窝子一暖,竟然有要掉眼泪的意思。正在这温馨的一刻,一只肥母鸡色迷迷地笑了起来:“来来来,我的朵朵童养媳,我们来啵一个……”
虎皮猫大人朝杂毛小道怀中的朵朵飞了过来,言语调戏,然而却被俏脸通红的小萝莉一巴掌给扇到了地下。大人倒是能伸能屈,伸直双腿和翅膀,躺在地上装死,惹得朵朵出一阵银铃般的欢笑。
萧老爷子看完了麒麟胎的变化,将其交还给我,说:“相由心生,这麒麟胎的变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要好好保管——最好贴身相随,以自己的身体温度去养这玉,就像母鸡孵蛋,要尽快将她给孵化出来。这串项链并不适合男人戴,要不然你就将这玉坠取下来,其他的收好,以免丢失。”
我点头,却想着小妖朵朵之前可是跟我要这串项链来着,我还是一起留着吧。
时间已经很晚了,在得到安好的消息后,萧家人都各自返回房间休息。我和杂毛小道也返回了卧房,肥虫子耐不住寂寞,跳出来与朵朵嬉戏,两个小东西玩得开心得很。肥虫子兴奋的时候,会出唧唧的叫声,像蟋蟀,于是我们满耳朵听到的都是这种声音,可见脱离了小妖朵朵的欺负,肥虫子是有多么高兴。
我问杂毛小道三叔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没有?
他说已经出来了,确实有一个淤血肿块,其实已经展成了肿瘤,在第三脑室上,是良性的。但是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大伯说那瘤子里面有一股来历不明的气息,他估计是我们在耶朗祭殿中碰到的那种,一碰就激烈反抗,果然是不能够通过手术来切除。现在也只好用保守疗法,吃点药,回家休养了。现在大伯一边打听肥母鸡所说的雨红玉髓,一边托关系找医道高人,看能不能解决呢。
我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好人总是没好报呢?
看到在四处乱飞的金蚕蛊,我不由得心中一动,说肥虫子这个家伙可以进入人体吸毒,它能不能够去三叔的脑子里清淤呢?
杂毛小道摇了摇头说,你以为我们没有打过它的主意啊?当时我一说就被大伯给否了。人脑是如此精密的结构,稍有差池,就会生各种难以想象的变化,况且你的金蚕蛊对那股气息只怕是恐惧呢——还记得上一次的事情么?
我说,总是要试一试的,正好明天我们要离开你家去金陵,咱们先去趟医院呗。
杂毛小道心中其实也隐隐有些期望,点头说好。
次日清晨,我们离开了萧家。
临行告别的时候,杂毛小道的老娘啰嗦地交待了一通之后,哭得稀里哗啦,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滑落。杂毛小道的眼圈也红了,抱着自己的母亲,伸手擦干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流淌着的泪水。他爹则在一旁抽烟,其实一口也没有抽,长长的烟灰掉落,手在颤抖。倒是萧老爷子淡然,挥挥手,说走吧,在外面闯荡要硬气一些,别丢了我萧家的脸面。
杂毛小道好不容易将他母亲劝住,抹了抹眼角的泪,往后退两步,推金山倒玉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然后梆梆梆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喊爷爷、爹娘,孩儿不孝,不能够在身边伺候你们,这里磕个头,给你们道歉了。
他站起来,他父亲帮他整了整衣襟,然后使劲一拍他的肩膀,说走吧,记得常打电话回家。
我和杂毛小道离开,走到村口的时候,我回过头去,现他们还站在门口,远远地挥手送别。
鸿雁于飞,集于中泽。
之子于垣,百堵皆作。
虽则劬劳,其究安宅?
……
在外面跑野了,虎皮猫大人自然与我们同行。
早上我们乘汽车至金陵后,转车来到金陵军区总院,找到了三叔的病房。这是一个高级病房,单间,三叔的气色好了许多,人也安详,笑容满面的,然而我却能够从他的眼中,看出几分英雄寂寥。萧大伯工作实在太忙了,已于昨日就返回新疆了,病房里只剩下姜宝一人。
我跟姜宝说了几句话,这孩子说话结结巴巴的,但性子倒是变了一些。至少肯说话了。
杂毛小道指使姜宝出了房门,在门口帮我们拦住进来的人,然后跟三叔说了使用肥虫子的想法,三叔有些迟疑,但还是点头答应了。我将金蚕蛊放出来,这个家伙的身体经过这么些天,黑色终于淡了,露出白中带黄的肉乎乎的身体来。我跟它说了吸淤血的事情后,它为难地摇头,我揪住它的尾巴一捏,它瞪着黑豆子眼睛,无辜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附在了三叔的额头上,扭动着身体。
它探了半个身子进去,却突然卡住了。
小东西尾巴挣扎了一番,慌张地跑了出来,黑豆子眼睛里写满了恐惧。果然,正如杂毛小道所说,金蚕蛊害怕耶朗祭殿里面的东西。这也能够理解,巫蛊之术毕竟是从耶朗大联盟时期的巫师手上展起来的,里面定然有克制的手段。
三叔并没有对金蚕蛊抱什么希望,所以也不会太失望,找来毛巾擦擦脸,跟我们谈起在缅甸的见闻。
他是个博闻广识的人,谈到萨库朗,他跟我们说,这个组织他曾经听说过,跟邪灵教有一些联系,只怕将那些妇女掳到山林去,都是得到了邪灵教的配合。这帮打着世界末日旗帜到处行骗的杂碎,整日想着净化人类,将九成以上的人类消灭,只留精英活着。不过他们这套在国外很有市场,也能够获得很大的势力资本,据说某个兄弟会,就是他们的后台。
我们都气愤得直呸,这真的是萝卜吃多了,操心得很。
三叔笑了笑,说眼看就2012年了,邪灵教在各地活动的迹象开始多了起来,所以陈志程他们也很忙。他能够带着七剑抽身跑到缅甸去救你们,还将三昧火符给用上,看来果真是陶晋鸿了话。小明,这么多年过去了,看来你师父也没有再怪责你了啊?
杂毛小道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他一个被赶出门墙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叫师父?
三叔接过姜宝递过来的毛巾,将肥虫子留在脑门上的痕迹擦掉,然后笑了,说他听茅山的朋友讲,自八年前的黄山龙蟒一役之后,陶晋鸿带着龙蟒的尸身返回茅山,他也受了重伤,到了后山中便闭关不出,八年都未曾出关。除了少数几个亲近之人,没人能够一见。现在主持茅山宗事务的是他师弟杨知修,这人的道行不够,但是胜在圆滑,倒能够左右逢源,不惹太多麻烦。
杂毛小道苦笑,说三叔你跟我讲这些做什么,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三叔笑,摇头不再说什么了。
我们在三叔这里坐到下午两点,然后与他告别离开。出了医院,我们打出租车,前往金陵大学的鼓楼老校区,据说铁齿神算刘的四徒弟郭一指,就在那一带摆摊算命。我问杂毛小道干嘛不去找铁齿神算刘呢?他苦着脸说那高人神龙见不见尾,哪里有那么好见,现在也只好先找到郭一指,再探听他师父的消息了。!
虎皮猫大人十分不屑。说缘木求鱼,你要算命,直接求大人我就行了,干嘛费那劲?
杂毛小道便问:“那您老人家帮忙看看,我还有多久,才能够回家而家人无碍?”虎皮猫大人摇头晃脑思索了半天,然后讪笑着说这东西需要摸骨的,老子现在的身体没有手感,摸不出来。我们呵呵地笑,这扁毛畜生现在这副模样,倒真的不能摸骨了。我同时也疑惑,那个铁齿神算真有那么厉害?
有机会,还真的要找他算上一卦的。
我们在学府路下了车,走了一段路,杂毛小道突然指着不远处的广场上摆摊的瞎子笑了:“嘿,郭一指这个假瞎子,果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