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宁郡主请来表演水秋千的伶人,确实本领过人。
不过短短两刻钟的表演,就在席上引发了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尤其是一男一女两位压轴的伶人将秋千荡高至于秋千顶上的横木齐平之后,竟齐齐跃向空中,在半空中手牵着手,连翻了五六个双人筋斗后,如殉情的爱侣一般扎入蔡河之中。
观众席上叫好声不绝,沈幼莺也看得目不转睛,表演结束之后,手指还紧张地攥成一团迟迟回不过神来。
薛慎见状。随手捏了个果子喂到她嘴边,她竟毫不迟疑地张口吃了,眼睛却动也没动。
薛慎觉得有趣,又接连喂了她两个。
沈幼莺次次都吃了,直到不经意咬到一截指尖,才意识到不对,侧脸看向手指的主人。
手指主人正神色莫测地盯着指尖沾染的水色,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软舌舔过触感,温软湿滑,有些像他幼时曾养过的一只猫儿。
尤其是现在睁大了眼睛诧异看着他的时候,就更像了。
薛慎挑了下眉,捏了颗果子慢条斯理吃下去:“王妃还要?”
沈幼莺顿时红了脸,不好意思再看他。
方才她看得入了迷,下意识以为是白螺或者丹朱呢!
秦王好端端看着戏,跑来喂她做什么?!
她有些羞恼地用余光去瞥身边的男人,却见对方连着吃了三颗果子,和刚才喂她的一模一样。大约是察觉了她的目光,薛慎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嘴角似笑非笑勾起,眼里满是戏谑。
沈幼莺便不敢再看她,只觉得耳朵都要烧起来。
她故作镇定地喝了两盏茶,左右张望着终于瞧见了谢清澜的身影,匆忙丢下一句“我去同谢大姑娘说几句话”便落荒而逃。
谢清澜早早就看见了她,只是有些畏惧秦王,才没敢靠近。
只是没想到却瞧见秦王竟然亲自喂好友吃果子,她一时吓得茶盏都没端稳,差点打湿衣裙。
见沈幼莺红着脸快步过来,她迎上去将人拉住,低声打趣道:“我本来还担心你在秦王府过得不好,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愁得我每日的零嘴都吃不下了。”说到此处她微妙地顿了下,扫过沈幼莺面上红霞,哼声道:“没想到我倒是瞎操心了,白白把自己饿瘦了些。”
沈幼莺脸上愈发的红,有心想解释几句是她误会了,但想起方才的情形,又觉得有口说不清,只能含含糊糊道:“不是你想得那样。”
她今日本就打扮得明艳,现在两颊生红云,越发楚楚动人。
看着倒像是害羞了,欲盖弥彰的样子。
谢清澜没忍住掐了把她的脸颊,啧啧感叹道:“这脸蛋还是这么嫩,看来确实没吃苦。”
说着她扫了一眼四周隐晦投来的视线,凑在沈幼莺耳侧悄声道:“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秦王府又传出了不少流言蜚语,好些人都盼着看你的热闹呢。”
沈幼莺心里有数,道:“没得理会她们做什么?”
“我就是听着来气。”谢清澜噘了下嘴:“人长得丑就罢了,这是娘胎里带来的改不了。没想到心也丑,见不得旁人的好。”
沈幼莺被她逗笑,拉着她去一边坐下:“不说这些了,说说你,你在家中可都好?家里也该给你定亲了吧,你可有心仪的郎君了?”
原本正好好说着话的谢清澜忽然脸红起来:“没有,我娘倒是给我相看了几个,可我瞧着都手无缚鸡之力的,说不定大婚时抱都抱不动我呢,这种郎君要来何用?!”
沈幼莺盯着她发红的脸长长“咦”了声:“没有就没有,你脸红什么?”她压低声音:“我看你瞧不上你娘挑的郎君,是因为自己看上了别人吧?快给我说说是哪家郎君,我给你参谋参谋。”
谢清澜被她挤兑得脸更红,作势要打她,却忽听旁边有人道:“楚王殿下怎么来了?”
她神色一慌,连忙收敛了动作,四处张望:“楚王殿下来了?”
此时席间其他宾客也都得了信,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她们这才听明白,不仅是楚王来了,连陈王竟也来了。
沈幼莺心中有些疑惑,陈王不是还在禁足吗?他来做什么?
但不论如何,两位王爷一同来赴宴,不论是东道主寿宁郡主,还是满园子的宾客,都得去迎一迎。
谢清澜拉着沈幼莺走在前头,沈幼莺回头往秦王所在的方向看了眼,就见他朝自己摆了摆手,比了个口型。
两人隔得远,人声又嘈杂。她没听懂对方说得什么,但见侍卫推着薛慎也往前头去,便放心地随着人群出去了。
谢清澜显得极为兴奋,拉着沈幼莺快步走在最前面,沈幼莺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和仿佛亮起光的眼睛,心中不由生出一点疑惑来。
——谢清澜的心上人,不会是楚王吧?
可转而她又觉得不可能,不说楚王已经成婚了,谢清澜嫁过去就只能做个侧妃,就说以她父亲谢参知的性子,也绝不会允许她嫁给楚王。
谢参知是故去宰相李元泓的门生,但他一心为民,并不愿卷入诸王党争。
当初李元泓过世之时,他为了避嫌,都只让人送了丧仪,并未登门。
这事不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成不了,她有些担忧地看着神色激动的谢清澜,几度欲言又止。
正想着等会要找个清净处好好问一问时,沈幼莺却忽然在人群里瞧见了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去看发现并不是眼花,而是沈沐雨当真来了。
寿宁郡主不可能再给沈家递帖子,沈沐雨跟着谁来的?
沈幼莺心中闪过疑惑,只得对谢清澜道:“我好像看见沈沐雨了,我去同她说几句话。”
谢清澜“哦”了声,满心就惦记着心上人,都没有分她个眼神。
沈幼莺无奈,只得先去找沈沐雨。
“你同谁一起过来的?”沈幼莺将沈沐雨拉到人少处说话。
“我自己来的。”沈沐雨一开始被吓了一跳,发现是她后理了理衣裙,下巴高高扬起来:“王妃这个亲妹妹都不知道带我来,还有谁能带我来?”
她今日穿了身孔雀绿的交领裙,抹胸勾勒出胸.前姣好曲线,腰带将腰束得细细一把,像只开屏的孔雀。
一瞧就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来。
沈幼莺皱了下眉,叹气道:“玄慈公主和周贞容都来了,家里今时不同往日,你既来了,便避着她们些。”
沈沐雨一听也皱眉,她倒是不怕,却有些埋怨沈幼莺,冷哼道:“这些都是你招的对头,如今倒是要连累我。”她还要再说什么,却听前头传来唱和声,便也没耐心再同沈幼莺说话,甩开她聘聘婷婷往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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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王和楚王果然一道前来。
这兄弟二人只差了两岁,身量也差不多的高。只是陈王薛湛随了周贵妃的相貌,吊眼薄唇,显得风.流多情;而楚王则更像官家些,五官轮廓更为坚毅,因为年幼时曾养在太宗皇后身边,自小习武,气势也更为高大挺拔。
其实真要说起来,楚王与秦王其实更为相似。
她没见过年少还是太子时的薛慎,真正认识对方时,他已双.腿残疾只能靠着轮椅代步。但她瞧见楚王时,不知道为何却一下想到了薛慎。
若是秦王双.腿完好,想来应该同楚王极像。
早年间战事未平,先帝以及官家随着太祖皇帝四处征战,而楚王的生母李氏体弱多病,照顾不来孩子。楚王是一直养在太宗皇后膝下,和秦王一道长大的。
似乎官家这些皇子当中,秦王也就同楚王关系不错。
想到此处,沈幼莺不由抬眸寻找薛慎的身影,却见对方果然也来迎了。
只是他侧着脸,大半面容被人群投下的阴影挡住,叫人看不清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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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正同寿宁郡主以及其夫朱世子说话,他不请而至,多少有些歉意。
寿宁郡主心里如何想不知道,但嘴上自然不可能介意,言笑晏晏和丈夫一起将二人迎进去。
前来相迎的宾客们见礼后有序分成两边站,为两人让开路来。
沈沐雨混在女眷一边瞧着,眼睛在陈王和楚王之间来回扫视,心里若有所思。
沈幼莺嫁给了秦王,她要想压她一头,思来想去,只有做了陈王妃或者楚王妃才有可能。
但楚王早已有了王妃,陈王也定了杨氏女为正妃,就算沈家还辉煌的时候,她也做不了这两人的正妃。
沈沐雨有些懊恼地咬唇,瞧着二人从自己面前走过。
却不防身后忽然有人推了她一下,她吓得低呼一声,重心不稳跌了出去。
“小心。”
就在她要众目睽睽之下摔倒出丑时,一双有力的手将她稳稳扶住,沈沐雨惊惶未定地抬起脸,就对上了一双潋滟多情的眼眸。
陈王守礼地松开她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将飘落在地的帕子捡起来递给她,笑着拱了拱手:“方才事出紧急,唐突了姑娘。”
沈沐雨蓦然红了脸,她福了福身,低声道了谢后攥紧帕子退了回去。
等陈王一行走远,她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怅然望着陈王的背影,都没来及顾上去寻推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