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要看戏,沈幼莺以为就是去戏园子定个雅间,结果薛慎竟然包下了整个戏园子,将原先的宾客全都赶了出去,又亲点了当红的名角来唱。
整个戏园子里,除了沈幼莺和薛慎,以及随侍的女使护卫们,再没有其他客人。
那两个角儿过来打招呼时,沈幼莺隔着厚厚的油彩,仍旧瞧见了她们面上的畏惧和忐忑。
沈幼莺不由生出几分同情,侧脸去看旁边颇有兴致的薛慎,轻声道:“王爷怎么忽然想来看戏了?”
“不是王妃喜欢看戏?”薛慎一副不解的模样:“听王德顺说,你经常打发白螺去书铺买些话本子看。那些话本子也有不少被改成了戏曲,我想着你也当喜欢看戏。便带你来了。”
“怎么,王妃不喜欢?”
沈幼莺:“……”
对薛慎的专横又有了新认知,沈幼莺露出个得体的笑容:“喜欢的。”
但也不是不喜欢看戏,只是不喜欢这样冷冷清清的看戏。尤其是身边还坐着个煞神,得时时刻刻留意他的喜怒变化,实在是费心费神,还不如窝在听梅轩吃冰饮看话本子有趣呢。
沈幼莺悄悄撇了下唇,挺直了腰背看向戏台。
戏很快就开场,第一场唱的是《西厢记》第三折《酬韵》。
扮崔莺莺的花旦面上涂着油彩,一双吊梢眼眼波流转,绯色水袖一展一扬,婉转唱道:“月儿哟!女儿家心热口难开。兰闺虚度十八载,辜负团圆玉镜台。”
与她一墙之隔的张珙缓步而出,似诉似叹:“月色溶溶夜,花荫寂寂春。如何临皓魂,不见月中人?”
要说怎么是受追捧的名角,不过是一唱一和的功夫,《西厢记》这样听过不知多少回的老曲目,也能极快地抓住看客的心。
沈幼莺原本还分神留意着身边的人,后来却不知不觉被吸引,就专心看戏去了。
薛慎瞥她一眼,见她看得入神,原本想要开口的话也暂时咽了回去。
一折戏唱完,沈幼莺意犹未尽,回味无穷。
正期待地等着唱下一折时,却听薛慎忽然道:“这些受追捧的名角,也不过如此。”
沈幼莺一愣,扭头去看他。就见薛慎意兴阑珊地叫来了班主,不耐道:“都是些老掉牙的戏,可有新奇有趣的?”
那班主见他不满意,被吓得不轻,颤颤弓着身体,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小心翼翼询问:“不知道王爷想看哪种新奇有趣的?”
薛慎扫他一眼,皱眉:“本王若是知道,还要问你?”
班主见他愈发不耐烦,连连赔罪,又道:“最近班里新进了一种傀儡戏,那傀儡做的惟妙惟肖,倒是很受欢迎……不过都是些市井百姓看的小把戏……”
薛慎一听,拍板道:“那就上来看看。”
说完才想起来问沈幼莺:“王妃意下如何?”
沈幼莺微笑:“……”
你都决定了,还问我做什么?
“自然可以。”
于是又换了傀儡戏。
那傀儡戏果然如同班主所说,傀儡人做得十分逼真。
傀儡人是以木头雕刻,马尾做发,以华丽的衣物饰品装点之后,十分漂亮精致。傀儡人颈后、四肢等处穿了线,操控傀儡人的技人则藏身于幕后,一边挑动细线,牵动偶人表演。一边为傀儡人配上唱词。
这样的杂耍把戏,沈幼莺年幼时也在街上瞧见过。只是那时看见的傀儡人远不如现在的精致逼真,操控傀儡的技人也不过藏在一张布后,十分粗糙。
但眼下傀儡人雕刻逼真,动作灵活,就连台上的布景都十分雅致。再配上技人高超的唱腔,确实十分新奇有趣,引人入胜。
这一回旁边的煞神总算没有挑刺,平平稳稳地演了两场,沈幼莺看完只觉余味无穷。
连带着看强行带她过来的薛慎都顺眼两分。
薛慎见她眉目含笑,问道:“王妃觉得如何?”
沈幼莺点头:“十分不错,比我幼时在街边看到的傀儡戏要有趣太多。”
“既然王妃满意,那便赏。”薛慎唤来班主道:“将这个傀儡戏的班子送到王府去,等王妃看腻了你们再回来。”
班主一听,既惊又喜。
虽然秦王是个难伺候的煞神,可拦不住煞神他大方啊!
若是将人哄高兴了,可比他们在外头演几十场还要赚得多呢。
班主喜不自胜地应下,连连作揖鞠躬。
被决定的沈幼莺这回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微微拧眉看薛慎,怎么想怎么觉得,其实是他自己想看吧?
*
二人去了一趟戏园子,直接将戏园子的傀儡戏班整个带了回来。
薛慎吩咐王德顺给戏班的人安排了住处,便不再理会。弄得沈幼莺心里直犯嘀咕,又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同时也越发觉得薛慎这人果然难以揣测,喜恶飘忽不定。
在沈幼莺琢磨着不对劲的时候,薛慎已经顺利见到了想见的人。
换下戏服的技人单膝跪在他面前回禀:“殿下料的不错,太子在两浙路的招安十分顺利,流民首已经同意随太子入京。眼下已经在路上了。”
薛慎仰头看墙上挂着的舆图,手指点在两浙路上,又缓缓往左,最后停在了淮南西路的位置上。
“等到了淮南西路,祥瑞的消息也该传出来了。到时候太子兵不血刃不损一人收服叛军的美名,将会更上一层楼。在朝中的根基势必也会更稳。”
“就是不知道,我的好叔叔听见了,心里会如何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