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千却不答,而是反问道:“殿下说在围场中遇到了刺客?遇刺之地在何处?对方有多少人,殿下一方可有伤亡?”
陈王不耐道:“在围场西面靠近落雁山,对方约莫有十余人,不过并不及我身边的侍卫勇猛,一击不中之后就匆匆撤走了。只是其中一人出手极其狠辣,吴雍为了护着我,被对方所伤。”
张千神色有些微妙:“那刺客用剑?”
陈王神色莫名:“是,用剑有何不妥吗?”
张千摇摇头,引着他入了殿,让他稍作等待,自己入了内殿,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承安帝。
他垂着头,揣摩着帝王心思。
若不是对陈王起了疑心,官家不会放着周擎不用,转而将行宫的调兵之权交给他。
昨日陈王出言挑衅,非要与太子打赌猎鹿,本就有些反常。再思及今日遇刺之事,张千心里愈发觉得蹊跷。
同样是遇刺,太子这边伤亡惨重,性命垂危。
而陈王这边,却只有侍卫统领受了伤。
巧的是,这统领擅刀法,且受是剑伤。
他曾询过随行的郎君,对方说,太子与对方缠斗时,伤了死士首领的右臂。
连受伤的位置都对上了。
承安帝原本只是稍有怀疑,眼下听张千禀报,心中怀疑又加深了几分。
但他想来多疑,在准备下令将陈王禁足时,又不由想:“若是有人刻意设计,陷害栽赃给陈王呢?”
这么多的巧合,可能是陈王嫉恨太子痛下杀手,又为了洗清嫌疑故布疑阵。
但也有可能,当真是有其他人在背后搅风搅雨。
承安帝神色变换不定,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斟酌良久,道:“先将陈王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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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王今天真是诸事不顺,憋了一肚子的火。见到承安帝后,便先同承安帝告了张千一状。
承安帝神色不明,缓缓道:“此事也不怪张千,太子遇刺了,朕令他封锁行宫,正在盘查可疑之人。”
竟果然是太子遇刺了。
他和舅舅碰面时,舅舅就将猜测告诉了他,因此他并不怎么惊讶。
不过在承安帝面前,他还是要装出惊讶的模样,并且假意关心一番:“大哥遇刺?怎么会这么巧,莫非行刺我和行刺大哥的刺客,竟是同一拨人?”
“大哥伤势如何,可还严重?”
承安帝凝着他,沉声道:“刺客下手狠辣,你大哥被伤了心脉要害,如今还昏迷不醒。”
陈王闻言,几乎要克制不住露出笑容。
还真是老天也要帮他。
他好歹忍住了唇边的喜意,假模假样地关切道:“怎会伤得如此严重?大哥身边的人都是废物么,怎么竟也不知道护着!”
承安帝并未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喜意。
他自诩竟然这个二儿子看得清楚,可眼下,却又觉得有些看不透了。
此事到底与他有没有干系?
“那伤你大哥的刺客,刀法十分了得。听随行的人说,你大哥与对方鏖战许久,只伤了那刺客的一臂。”
陈王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什么,他骤然抬头:“父皇是怀疑我派人刺杀大哥?”
他脸上的惊讶和难以置信不似作假,承安帝叹了一口气,道:“巧合太多,你与太子,就如同我的手心和手背,为父也不愿怀疑你。你叫吴雍走一趟,将细节说清楚、排除了嫌疑就是。”
“不是我!”先前的窃喜被憋屈和愤怒取而代之,陈王一张俊脸气的通红:“我怎么会蠢到派人行刺太子!”
承安帝安抚道:“既不是你,你便叫吴雍好生说清楚,也好早日寻到刺客。这几日屡屡生出事端,你最好也待在殿中,莫要再乱走。”
陈王咬紧牙,父皇虽嘴上说不怀疑他,可一会儿要将护着他受伤的侍卫统领叫去盘问,一会儿又要他待在殿中变相禁足。
又想起这些时日父皇处处向着太子而打压他,陈王忍不住讥讽道:“如此多的巧合,说不定是大哥自导自演栽赃于我呢?”
承安帝神色一沉,叱道:“你大哥现在生死未卜,他还没有蠢到拿自己一条命去陷害你!”
陈王神色不服,那难道他就蠢到派人去刺杀太子了?
但承安帝神色已经十分不愉,他不敢再顶嘴,只能神色愤愤的告退。
回了殿中,他没忍住发了一通火。
吴雍倒是比他沉得住气:“此时绝非殿下所为,属下也并不怕盘问,只是走一趟罢了。”
陈王却满心不忿,焦躁在书房里踱步:“你不明白,父皇现在已经开始明面上向着太子了。太子本就名正言顺,若有父皇偏袒,还有我什么事?”
“得想点办法。”
吴雍劝说道:“殿下稍安勿躁,眼下实在不宜再生事。”
陈王喝了口凉茶,暂且压下了心中怒火,憋屈道:“那你说要怎么办?难不成我就白白忍下这口气,等太子登基山呼万岁不成?!”
吴雍不敢再说话,倒是另一名谋士见状献策道:“臣倒是有一计……”
他低声附到陈王耳边小声说完。
陈王神色变化莫测,显见是犹豫。
吴雍没听见两人的说话内容,神色不赞同道:“殿下还请三思,眼下并不是好时机。”
陈王背着手不停踱步。
就在此时,忽有一支羽箭携风而来,几乎是擦着陈王的脸钉入他侧面的廊住里,,箭头刺入廊柱两寸余,箭止而尾羽仍在颤动,其力道之大,可见一斑。
吴雍反应极快地追出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倒是陈王捏着拔出来的箭矢,咬牙切齿:“这是示威!”
方才他还在说设法拉太子下马,对方就立即射了一箭。
这分明是在警告他!
陈王狠狠折断箭矢,眼底有怒意燃烧,他不再犹豫,吩咐献策的谋士道:“就按你说的做。”
他冷冷一笑:“事到如今,我与太子必然得争个你死我活,他既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吴雍仍然觉得有诸多疑点,可陈王已经受够了这种憋屈气,再听不进任何劝谏,不耐地将他打发了出去。
不远处,隐在暗处的薛慎欣赏够了陈王气得跳脚的模样,才避开了巡逻盘查的禁军,往文和殿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