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忠回道:“秦王依旧卧床养着病呢,听太医令说,他不肯吃汤药,反而日日服用丹丸。那丹丸确实有些用处,秦王瞧着精神了些,也不必日夜受疼痛煎熬。只是药性太烈,长此以往,身体底子就要彻底败了。”
只是这些话太医令不敢对秦王说,也就是齐忠问起时,才会说实话。
但齐忠是皇帝的人,最知道帝王心思,又怎么会去多嘴呢?
承安帝闻言果然露出沉思之色,道:“秦王要吃,便随他去吧。朕正好去瞧瞧他。”他看向殿中跪着的二儿子,叹了气,道:“你先回去吧,刺客之事容后再议,让不朕再好好想想。”
陈王以为自己的喊冤有了效用,面上露出喜色,老老实实退了下去。
承安帝下令摆驾文和殿。
不知道为何,薛慎射杀白虎的那一幕今日总是盘旋在他眼前,叫他很是忌惮。
而要说太子重伤,谁受益最大,其实除了陈王,还有薛慎。
若这些年薛慎所展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刻意为之,那他完全有动机刺杀太子,再栽赃给陈王,而他自己则可以藏在幕后,坐收渔翁之利。
承安帝心里思量着,人已经到了文和殿。
门口的守卫和太监立即行礼通传,承安帝收敛了神色,摆出一副关切侄子的慈爱神色,进了内殿。
内殿之中,薛慎正卧床,秦王妃坐在一旁,正在端着碗汤药,劝他多少喝一些。
“我问过太医令,太医令说丹丸治标不治病,若想将身子调理好,还是得用药慢慢调养着。”这倒不是沈幼莺瞎说,而是她见薛慎这些日子将丹丸当糖丸在吃,几乎不肯用汤药,心里隐隐担忧,才去私底下问了太医令。
太医令大约是顾忌着秦王,也不敢说的太明白,含含糊糊提点了两句,可沈幼莺听明白了。
要说这满屋子的人,还有谁敢劝一劝秦王,思来想去,也就是自己了。
不管是为着秦王待她的几分好,还是不想做寡妇希望秦王长长久久活着庇护一二,沈幼莺都不得不做这个忠言逆耳的出头鸟。
好在她如今也算是有两分了解秦王的性情,轻声细语地劝说,秦王虽然依旧不愿喝,但好歹没有发脾气。
“太医若是有用,先前我也不至于疼得彻夜难眠。”薛慎皱着眉似有些不耐,但眼前的王妃如花似玉小意温柔,他到底多了些许耐心,将药碗接过随手放在一边,捏着沈幼莺的手指暧.昧道:“王妃若真想喂我,不如换些别的……”
承安帝便是这时候进去的。
他听着侄子和侄媳近似于调.情的私房话,威严地咳嗽一声以作提醒。
沈幼莺红着脸起身行礼,薛慎起不来身,只是拱了拱手,瞧着面不红心不跳的模样,半点不觉得害臊。
“陛下怎么有空来了?”薛慎道:“听说大哥遇刺重伤,如今情形如何?我起不来身,也没法去瞧瞧他。”
承安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嘴上道:“他福气大,那刺客并未伤到要害,如今太医正守着,只要不发热,等醒了好好调养就没有大碍了。”
说到此处,他似乎极为疲惫地幽幽叹了一口气:“今年秋猎,还真是个多事之秋。你,太子,竟没有一个叫朕省心的。”
薛慎无所谓地笑笑,眉眼间无意流露些许阴鸷:“我这旧伤自己都习惯了,陛下也不必担忧,就是发作时煎熬了些,好在这些日子服了丹丸已经好了许多,想来再过不久就能大好。倒是听起来大哥伤的要比我重,陛下该多去看看大哥。”
承安帝道:“看了你,等会再去瞧太子。”
他目光扫过一旁的沈幼莺,道:“秦王妃说得不错,你的身子得好好养着,靠着丹丸治标不治本,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薛慎皱了下眉,似乎很不赞同的模样,但碍着说这话的人是承安帝,到底没有反驳,只是摇头道:“我的身子如此,自己最清楚。”
承安帝又是一声叹息,神色关切地又叫了太医过来给他诊脉。
薛慎倒是没有拒绝,只是满脸忍耐,显然那暴戾脾气又要发作,又强行忍耐下来。
承安帝只作未觉,让太医细细替他诊脉。
太医细细望闻问切一番之后,说辞同先前一般无二。
承安帝微不可查地皱了眉,面上却一副担忧不已的神色,又劝了薛慎几句,才起身离开。
等出了文和殿,他才深深蹙眉,再三同太医确认:“秦王的身子当真有如此破败?”
那太医如实道:“臣观脉象确实如此,那丹药乃是虎狼之药,若长久服用下去,秦王怕是……”
怕是没两年好活了。
承安帝心里的隐忧散去了些,但紧接着更多的疑惑又浮了上来。
若秦王并非做戏,那安排刺客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他又问齐忠:“你方才可问了殿中伺候的人,秦王这几日都在文和殿养病?可有可疑之人出入?”
文和殿中伺候的人都是齐忠安排,里面自然有他们的眼线。闻言齐忠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曾,盯着人说一切如常,并无异样。”
承安帝这才彻底打消了对秦王的怀疑。
不是秦王,还可能是谁呢?
莫非当着是陈王?
承安帝脸色变幻不定,若迄今为止的事情都是陈王所为,那他这一手故布疑阵混淆视听的手段倒是叫承安帝有些欣赏。
承安帝略作沉思,吩咐道:“召陈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