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澜暂时在秦王府住了下来。
沈幼莺次日一早则叫丹朱去淮阳郡王府传了话,说自己病中寂寞,所以留谢清澜在王府住几天。
她王妃的身份摆在那儿,秦王又是那样的性子,即便郡王府不愿,也没有人敢上秦王府讨人。
丹朱从郡王府回来,绘声绘色地描述淮阳郡王妃和薛少君的脸色:“当时郡王妃那张慈和的笑脸都快撑不住了,明明心里怄得要死,却还要客客气气地叫身边的嬷嬷送我出来。薛六郎还追了出来,问了许多诸如大姑娘在王府如何,有没有不适应之类的,我都给搪塞过去了,半分消息都没透露。”
沈幼莺道捧着手炉道:“看来薛少君和郡王府都还没有察觉异样。王爷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了他当初休养的道观,再有个几日功夫,估计就能带着人证口供回来了。”
谢清澜点点头,神色轻松许多,又恢复了几分闺阁之中的活泼:“不说他了,今日晚饭吃什么?我听人说樊楼新出了蜜炙羊腿,外酥里脆,味道十分鲜美……就是每日只有那么多份,好多人排着队去吃呢。你如今不便出门,不如叫人去买一份回来尝鲜?”
沈幼莺看她还没养回来的脸蛋,道:“那我叫人拿王爷的牌子去买,他的名头好用些,晚饭时应该能送到。”
谢清澜闻言,顿时笑得乐不可支,凑到她身边小声道:“没想有朝一日秦王的名头还能这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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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分,薛慎从书房里出来,隔着老远都听见听梅轩传来的阵阵欢笑声。
他往听梅轩的方向看了眼,召来了女使来询问:“听梅轩怎么这么热闹?”
女使道:“王妃和谢家娘子从樊楼叫了蜜炙羊腿,正在喝酒行小令呢。”
薛慎听完默了默,问身边伺候的侍卫:“王妃可有派人来请?”
侍卫觑着他的脸色,小心摇摇头,说:“不曾。”
薛慎指尖发痒,拇指和食指并拢,捻了下指腹,低喃道:“小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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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楼的蜜炙羊腿果然名不虚传,沈幼莺吃得略撑,加上又喝了些果子酒,有些醺然,便披了斗篷,和谢清澜一起在廊下赏雪消食。
两人正闲散逛着,就见王德顺揣着袖子快步过来,瞧见两人先拱手行了礼,才对沈幼莺道:“王爷有事同王妃商议,请王妃去一趟书房。”
薛慎很少这么正儿八经地叫人来请她,沈幼莺下意识以为真有什么正经事要商议,便叫谢清澜自己逛着,自己同王德顺往书房去。
去的路上,沈幼莺询问道:“王爷可说是为了什么事?”
王德顺摇头:“王爷不曾说,不过瞧着神色不太好,想来是大事。”
沈幼莺闻言更加忧心,到了书房敲门进去,甚至都没注意到王德顺并未跟进来,而是从外面将书房门妥帖带上了。
冬日天黑的早,这个时辰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书房里点了灯,薛慎坐在屏风后,高大的身影被投在屏风上。
沈幼莺快步绕过屏风,就见他敛目坐在书案后,悬腕提笔,似在作画。瞧见沈幼莺过来,他搁下笔,朝她招了招手。
沈幼莺上前,关切道:“王德顺说,王爷有事要同我商议?”
薛慎瞥她一眼,身体往后靠在高高的红木雕花椅背上,慢条斯理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忽然起兴作画,但画到一半,发现还是对着人画更好一些。”
原来只是作画,沈幼莺松了口气,道:“王爷画什么呢,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
她的话在看见桌案上铺开的画纸后戛然而止。
只见雪白的宣纸上,画着张雕花拔步床,床上帷幔垂落至地面,被不知何处的风吹得扬起,隐隐约约出榻上一双人影。
人影工笔挥就。十分写实,连女子仅着的小衣上的鱼嬉荷花图案都画了出来,尤其是那鲤鱼与荷花画的栩栩如生,荷花盛开在颤颤丰盈之上,引得男子俯身去叼花瓣。
沈幼莺眼睛缓缓瞪大,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那画上男女,分明是薛慎与她。
热意一瞬间涌上来,就连还未彻底散去的酒意也蒸腾着,染红了脸颊。
沈幼莺面红耳赤地瞪他:“你怎么画、画这些!”
薛慎挑眉而笑:“怎么,画得不好?”
说话间,他皱着眉打量了画中人一眼,又去瞧沈幼莺,手指有意无意落在画中人面颊上,又顺着长颈滑落,点在那朵含苞待放的嫩荷上。
“太久没有作画,是画的不太像,所以才要叫昭昭来……”
他指尖微微用力,将荷花花瓣揉皱。
沈幼莺脸热得烫人,总觉得薛慎指尖触碰的不是画,而是她。
脊背一阵发麻,双.腿也有些发软,她咬着唇想走:“你自己画吧,我要回去歇了……”
结果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薛慎搂着腰拉回来,抵在了宽大的桌案上。
沈幼莺被迫折着腰后倾,若不是薛慎用手臂托着她,几乎要躺倒在桌案上。
薛慎极具压迫感地倾身逼近,紧贴,却并未做什么,而是从笔架上取了一支新的羊毫小笔,嗓音微哑道:“刚才的画画的不够好,我们重新画一幅。”
沈幼莺身体往后倾,只能抓着他的胳膊维持平衡。见他拿了笔还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直到薛慎用羊毫蘸取了胭脂,笔尖落在她身上的时,她才受惊得颤抖了一下,瞪大的眼睛里逐渐润出水光……
薛慎从前特意跟丹青大师学过画,虽然已经许久未曾作画,但画技并未生疏太多。
他用胭脂做墨,雪白的肌肤为纸,绘就一枝盛放的牡丹。
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红绽放在雪白的肌肤之上,美的惊人。
薛慎着迷地俯身亲吻,将胭脂晕染开一片后,又去亲沈幼莺含泪的眼:“昭昭想不想看看自己有多美?”
沈幼莺羞耻得不敢看他,只能摇头。泪珠从眼睫根部沁出,凝在洇红的眼尾处,像花瓣上颤巍巍的露珠,实在可怜又可爱。
薛慎发出一声喟叹,将她抱起来调转了个方向背对着自己,怜惜地亲了亲汗湿的后颈后,才从抽屉里取出一面不大的铜镜,放在沈幼莺前方。
昏黄的铜镜之中,牡丹荼蘼到极致。
薛慎贴着她的耳朵,轻轻重重地咬,又哄她:“昭昭睁开眼睛看看,没有人比你更美。”
沈幼莺眼睫颤动,用力咬着唇。
薛慎一笑,也不勉强,又提起了一旁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