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莺同谢清澜进门,拜见过谢副相和谢夫人之后,便十分识趣地告辞。
她本是怕崔子尘为难谢清澜才提出来登门拜访,如今崔子尘已经走了,料想谢清澜同父母肯定有不少话要说,她便识趣地主动告辞回了王府。
马车在二门停下,沈幼莺刚进垂花门,就瞧见薛慎转着轮椅过来,看着她笑:“听说昭昭今日在茶馆很是威风。”
没想到他消息这么快,沈幼莺有些羞赧道:“薛少君行事太卑劣,我若不将他做下的恶事说出来,等之后清澜再去解释,恐怕那些谣言也传了出去,说不清楚了。”
说完她又抿了下唇,一双眼睛水光脉脉看向薛慎,轻声道:“而且有你在,淮阳郡王府总不敢找我麻烦。”
薛慎朗声而笑,牵着她的手往回走:“不错,都知道仗势欺人了。”
沈幼莺辩驳:“这也不能叫仗势欺人。”
揭穿薛少君这种伪君子的真面目,怎么能叫仗势欺人呢?
薛慎颔首:“说的是,应该叫妻仗夫势。”
沈幼莺:“……”
她总觉得这话听着也不太对,干脆不再纠缠,换了个话题,道:“谢家同淮阳郡王府,怕是不能善了。”
薛慎说:“放心吧,此事于情于理,谢家都吃不了亏,明日暗卫就会带着人证物证抵达东京。”
沈幼莺点头,又叹息一声:“只是闹大了总免不了流言蜚语,这世道对女子总是苛责,我怕清澜难过……”
被人面兽心的薛少君所骗并不是她的错,但事情闹大之后,薛少君在茶馆那一番话定然会被传扬出去,其中还牵扯到了前太子,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薛慎淡淡道:“人活世间,谁又能完全逃开那些流言蜚语?嘴长在别人身上,要么不听,要么就站上高位,让他们不敢再说。”
沈幼莺觉得有理,眨了眨眼睛看着薛慎,俏皮笑道:“改日改叫清澜同王爷学学。”
薛慎失笑,捏一把她的腰肢,将人带进怀里:“胆子越发大了,都敢揶揄我了?”
沈幼莺弯着眉眼朝他笑,眼角眉梢都是惑人的风情。
薛慎被蛊惑,俯身却撷取她的唇,长长深吻之后,他摩挲着沈幼莺殷红湿润的唇.瓣,哑声道:“今日该叫昭昭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沈幼莺整理了凌乱的衣襟,做贼心虚似的看了四周一眼,确定四周并没有下人注意到两人的亲昵,这才嗔了他一眼,小声咕哝道:“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薛慎笑容愈盛,转动轮椅,牵着她的手缓缓往前:“若是昭昭,烽火戏诸侯也无不可。”
沈幼莺轻哼一声,转头看向别处,嘴角却也不由漾起丝丝笑意。
*
谢、薛两家的事情果然闹大。
谢清澜回家同爹娘说了婚后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谢夫人心疼地抱着女儿大哭,谢连闳更是怒不可遏,既恨自己遭人蒙骗,害了女儿,也气自己识人不清,竟提拔这样寡廉鲜耻之徒,还险些让他进了馆阁。
谢连闳身为参知政事,位同副相,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如薛少君这般明明有才学,却不走正路品德败坏之人。
在沈幼莺将道观的人证物证都送到了谢家之后,谢连闳当即写了千言书,名为自陈罪责,实则狠狠参了薛少君以及薛家一本。
奏折呈到承安帝面前,承安帝瞧见薛少君种种令人发指的恶行,也十分不可置信。因薛少君是谢连闳的女婿,才学也不错,他很有些印象,记得对方相貌英俊是个谦谦君子,还感慨过这个女婿竟有几分谢连闳之风,没想到薛少君背地里竟有如此恶行,当即便命寿王薛珪协同刑部审理此案。
自太子被废,陈王毁容之后,曾经如同透明人一般的寿王薛珪,便开始逐渐得到了重视。
薛珪被承安帝钦点,喜不自胜地出来谢恩,又犹豫着道:“父皇信重儿臣,儿臣自然竭尽全力,不过谢家和淮阳郡王府的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儿臣也听说了一些,似乎与谢相公所言有些出入,不知当讲不当讲……”
承安帝闻言眉心皱起:“有何出入?说来听听。”
薛珪脊背弯得更低:“听说几日前,薛少君因为谢家娘子在秦王府久住不归,追着谢家娘子去了茶馆。当时二人在茶馆争吵起来,薛少君脱口而出,说谢家娘子同、同大哥有染……”薛珪巧妙地顿了下,觑了觑承安帝的脸色,才继续道:“之后秦王妃驳斥薛少君,才牵扯出了薛少君那些罪行……”
又是秦王妃,又是废太子,承安帝闻言果然脸色就沉了下来,他端起茶盏未喝,手指在茶盏边缘摩挲了几圈,道:“你且先去查,不必太过大张旗鼓。”
薛珪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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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一半。”樊楼雅间里,薛珪不紧不慢地端起酒盏轻啜:“不过你昔日那些事若都是真的,那本王也没办法颠倒黑白,你需得自己想办法抹平了,本王才好在父皇面前为你辩驳几句。”
薛少君提起酒壶再为他斟上一壶酒,笑道:“这是自然,那些事时隔久远,都是以讹传讹罢了,臣会尽快处理好。”
薛珪满意颔首,放下酒盏道:“本王如今有公务在身,不便同你私下见面,这就走了。”
薛少君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起身送他。同时自袖中拿出一只巴掌大的木匣递过去:“前日下头的庄子里送了些特产过来,臣便留了一份,送给王爷尝尝鲜,若王爷满意,下回臣再叫庄子上送。”
寿王接过,先一步离开。
等上了马车,他打开木匣看了一眼,瞧见里面满满当当的银票,满意地将木匣扔给心腹:“这薛少君倒是会办事。”
如今太子被废,陈王毁容,父皇的儿子之中就剩下他一根独苗,他才终于能扬眉吐气一回。
只是比起母家势大的废太子和陈王,他的根基实在薄弱,连招揽人心的钱财都算不得充裕。薛少君寻上门来时,他都未曾想到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郡王府,竟然也如此巨富。
薛珪有几分不甘道:“不过郡王府一个不能袭爵的六子,都比我这个皇子过得自在逍遥。”
心腹收好了木匣,吹捧道:“王爷否极泰来,日后那至尊之位都是王爷的,何必在意小小郡王府。”
薛珪满意一笑:“你说的不错,今后可再没有人同我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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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王离开之后,薛少君又在雅间里坐了片刻,才离开。
如今郡王府同谢家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薛少君不欲引人注目,特意穿了一身寻常衣裳,埋首快步离开。
崔子尘同他擦肩而过,陡然驻足,回首看他的背影:“薛少君?这个节骨眼他来这里做什么?”
脑中思绪转了几转,崔子尘斜挑的眼眸眯起,泄露几分恶意:“走,跟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