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珪被单独关在了慈元殿偏殿的耳房之中。
陈王手上能用的人手不多,也就是控制了慈元殿,以及皇宫几处宫门罢了。不过其他人也没有什么紧要的,如今整个皇宫最重要的三个人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如今他又拿了传位昭书,只要杀了太子和薛珪,父皇只剩下他一个儿子,就算不愿意,也只能传位给他了。
想到此处,陈王几乎热血沸腾。
就算他毁容如何,不能有子嗣又如何?最后的赢家不还是他?
他志得意满地勾着唇走进耳房,心里已经琢磨开了今日要如何折磨薛珪。他这个弟弟是父皇三个孩子里相貌才能最不出色的一个,他只当他天生如此,没想到终日打雁的却被雁啄了眼,瞧着老实本分的人,竟然也藏着野心,还妄图夺走属于他的位置。
这几次他将人关在耳房里,早就将自己承受过的痛苦让他也承受了一遍。
薛珪不是趁着他落难趁虚而入吗?那他就让他也尝尝他受过的苦。
陈王进门,在外面的桌面上挑选了一柄趁手的钢鞭,这才步入里间。但刚进去,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锁着薛珪的铁链委顿落在窗边,本该关在此处的薛珪已经不见踪影。
那铁链不细,薛珪这几日被他折磨成了废人奄奄一息,但凭他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逃脱。
有人帮他!
宫里的消息走漏了?
陈王顿时目眦欲裂,转身出去,手臂上的钢鞭狠狠抽向守卫:“薛珪人呢?”
守卫这才知道人不见了,匆匆进门查看,顿时大惊失色,跪地请罪。
陈王怒火中烧,但仅剩的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不能再耽误了,薛珪如果真的被人救走,那他囚禁皇帝皇后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出来,到时候救人的禁军将皇宫一围,他插翅也难飞。
陈王磨着牙思索半晌,你们两个去王府给我送信,之后又叫来了心腹的谋士,两人在慈元殿商议一番后,陈王立即草拟了一封赐死的诏书,玉玺落印之后,命手下迅速送往皇陵,取太子性命。
之后他又逼着承安帝传召文武百官入宫觐见,并以皇后的名义召了宗室命妇入宫。
他手底下的人不足以和禁军对抗,但趁着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血洗皇宫还是足够。
*
“现在宫中如何了?”
薛慎和沈幼莺隔天才出发回京,但他们走得并不着急,就仿佛并不知道宫中情形,只是刚好赶在这个时候回京,一路慢慢悠悠地游玩回去。
此时他们龙泉庄附近的镇子停下来,因为元宵刚过,镇子上还挂着各式各样的元宵灯笼,新年的热闹劲儿还没散尽。
薛慎在镇上十分有名的茶楼停下,点了个雅间,正在同沈幼莺尝茶楼的特色茶点,而探子则在一旁汇报最新传来的消息。
“寿王被救走之后,陈王以官家和皇后的名义,召了文武百官和命妇官眷入宫。”
“寿王那边呢?”薛慎问。
陈王自从有疾之后越发扭曲,薛珪落在他手里之后就被他毁了容,又亲手阉了,能留下一条命都是侥幸。若不是薛慎安排的人将他救出来,怕是早就没了。
探子闻言有些迟疑:“寿王被救出来之后,暗卫奉命将他送回了寿王府。他果然如王爷所料让心腹给朝中几位大相公传了信……不过,属下们没料到他连废太子也算上了,没来及拦下,如今废太子应当已经知道消息了。”
薛慎神色微凝。
他设局也犹豫过要不要将薛珩牵扯进来。
毕竟若是陈王和寿王斗得两败俱伤,承安帝只剩下薛珩这一个儿子,那势必只有再复立太子。
但他思量许久,总是回忆起少年时同薛珩一同读书习武的日子,又想起太子妃惨烈的死状,到底没有将薛珩设计进来。
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薛珪这个蠢货,事到临头竟然也聪明了一回,知道要搬太子来对付陈王。
薛慎沉默下来,半晌才道:“继续盯着吧,有消息再来报。”
探子闻言退了下去。
薛慎转着轮椅行到护栏边,沉默眺望远处的青山黑瓦。
方才探子禀报时,并没有避着沈幼莺。她听着一桩桩一件件的安排,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再听见守皇陵的薛珩也被牵扯进来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什么。
她走到薛慎旁边,陪着他静立片刻,才轻声道:“大哥被牵扯进来,王爷准备如何?”
薛慎回头看她,良久才说:“我的计划不会变。”
沈幼莺心口沉了下,像揣了一块巨石一般沉重。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想起薛慎曾提及的惨烈往事,他虽然没说幕后真凶是谁,但沈幼莺多少猜到了。
她蹲下身体,握住薛慎攥成拳的手,轻声道:“若是大哥知道,未必会争。王爷为何不同大哥直说?”
她看得出来,太子同薛慎的兄弟感情,从未掺杂其他。
薛慎反握住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说:“我谋划多年,伸手并非我一人,还有无数暗中投靠我、为我效力的官员、下属,及其家眷。不容有半点失误。”
他顿了顿,才又道:“而且当初传言甚嚣尘上时,大哥曾去寻皇帝对质过。”
薛慎提起承安帝时,几乎已经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沈幼莺微微睁大了眼,听他继续道:“皇帝训斥了他,大哥心情苦闷之下来寻我,问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
薛慎眉眼微微沉:“我告诉他,不是。还劝他莫要为了些流言蜚语,同皇帝生分了。他不知信没信,但最后他到底没有再提此事。而那些流言蜚语,随着皇帝的有意打压、时间的流失,渐渐地散去了。”
沈幼莺愕然,她才知道兄弟二人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她张了张嘴,犹豫道:“大哥他……”
最后却到底没说出来。
人都是有私心的,薛珩同薛慎再亲密,可到底官家才是他血浓于水的亲生父亲。
沈幼莺不知道薛珩当初不再提及此事,是当真信了薛慎的说辞,还是自欺欺人得不愿意再查下去。
而薛慎意识到薛珩做出的选择后,又是何种心情……
沈幼莺叹息一声,将脸贴在薛慎掌心,予他无声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