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慎却当真有些担心,他皱着眉头,又小心地摸了摸沈幼莺的小腹:“昨晚不还说肚子涨?是不是伤着了?现在还难不难受?”
想到昨晚她哭得不能自已,一直说太涨了让他停下,他却沉溺其间,舍不得将人放开……
想到此处,薛慎罕见地生出几分懊恼来,后悔昨晚太过火。
见沈幼莺红着脸抓着他的手不许他去询问,只能耐心地哄劝道:“火洞真人是医者,走遍大江南北,什么没见过?昭昭不用害臊。反倒是你我都是第一次为人父为人母,有许多事情都懵懂,还是问清楚了好些。”
沈幼莺被他说的动摇,犹犹豫豫间,薛慎便抽回了手,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亲,道:“乖,我去去就回。”
火洞真人写完了药方子,侍卫去抓药了,他便装模作样地在院子里做法。
见薛慎神色沉肃地转着轮椅过来,让他去一趟书房,还以为有什么大事,便也肃容跟上。
进了书房,薛慎仔细关好了门窗,这才起身,神色肃穆地将笔墨纸砚一一铺开。
火洞真人极少见他如此凝重的模样,上一次还是给他治腿的时候呢。火洞真人见状便也严阵以待,等着他开口。
薛慎将沾满了墨的狼毫笔放在火洞真人手边,这才开口提起昨晚的事。说起夫妻间的房事,他脸上倒是看不出半点不自在:“昨夜太过激烈,可会对孩子有影响?”
说完他顿了顿,想起不只是昨晚,从龙泉庄回来后,他就宿在听梅轩,次数实在不算少。
便又皱眉补充道:“这一个月里,不说每夜,但至少有二十余天都有行房。”
他表情庄严肃穆,很是忧心忡忡,并不是在炫耀。
火洞真人看的面皮抽了抽,假笑着道:“王爷真是……龙精虎猛。不过王爷属实多虑了,只要之后注意些,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薛慎略微放心,他点了点头,又道:“有关如何照顾孕妇,我还有许多不解,还需劳烦先生为我解惑。”他说着一指火洞真人手边的狼毫笔:“若是需要注意的太多,先生可以写在纸上,也免得我记不住。”
火洞真人:“……”
他的假笑都难以维持,神色怪异地上上下下打量薛慎一番。心想之前也瞧不出秦王如此不稳重啊。
果然为人父了就是不一样。
不过他是不会浪费时间给秦王写什么孕妇注意事项的,他还得回去琢磨他的药方子呢。
火洞真人提笔写了几个书名,笑道:“这几本医书里详细记载了孕妇从有孕到生产的过程,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上头也都写了,王爷若是有心了解,可以看看这几本书。”
薛慎将写着书名的宣纸接过,郑重道谢之后,才送了火洞真人出去。
火洞真人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他吩咐下人去书铺里寻书。
“这会儿瞧着,倒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了。”火洞真人感慨了一句。
先帝在时,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他四处游医时曾和微服私访的帝后有过一面之缘。彼时他并不知对方身份,反而是帝后知晓他急着要寻一样十分珍贵的药材去救人,竟然亲自带着人在山中帮他找了一天一.夜,最后在一处十分偏僻的山坳坳里找着了。
他直到过了很久才知道对方的身份,当时还很是感慨了一阵。
没想到再见时,竟已物是人非。
——昔日太子双.腿残疾,成了声名狼藉的秦王,而帝后更是早已殡天。
他感念帝后的贤明,这才同意伪装成道士,暗中为秦王治伤。
他四处游历,先帝派出的人寻到他时,秦王的伤腿已经长好。时间间隔太久,若想治好,只能断腿再续新骨。他并不是第一次为人断腿接骨,最清楚病人面对如此疼痛的反应,但秦王当时的反应,却让他这个见识过无数病痛的医者也感受到了震撼。
——从断腿接骨,到后来更加艰难痛苦的康复过程,他从头到尾都咬着牙一声不吭。
再艰难的时候秦王都硬生生的熬了过来,比他曾经治疗过的任何一个病人都要恢复的好,最后竟与常人无异。
反而是他这个大夫看得心惊肉跳,从敬畏佩服到多了几分恐惧。
那时候的秦王,阴鸷深沉,难以看清,像个没有血肉没有感情的假人。
火洞真人偶尔想和他开个玩笑,但一对上他的目光,就下意识噤声了。
哪里像今日,还能小小的戏耍他一下。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倒也不全无道理。”
火洞真人摇头晃脑地嘀咕了几句,背着手迈着八方步不紧不慢地走了。
*
薛慎吩咐下人去买书,自己则回了听梅轩。
进屋时就见沈幼莺已经起身,欲要拎桌上的茶壶倒茶,他连忙起身大步上前,接过了茶壶,斟好茶递到她手边:“不是说让你好好躺着,怎么起来了?”
沈幼莺抿了口茶,觉得他怎么比自己还紧张:“也不能就整日躺着啊?从前我去看嫂嫂时,听她说过孕妇也得多走动走动,免得孩子太大了不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薛慎捂住了嘴巴。
沈幼莺诧异看去,就见薛慎眉头紧蹙,眼中竟然有惊惶闪过。
她陡然明悟了什么,没有再继续往下说,轻轻靠进他怀里,双臂搂着他的腰柔声说:“你别太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而且不是还有你?”
薛慎小心翼翼地收紧手臂,闭了闭眼,垂首在她头顶亲了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