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河在酒肆喝得酩酊大醉,直到入夜了,酒肆将要打烊,掌柜见他气度不凡不似寻常人,不敢将人赶出去,只能设法问他的住处。
陆明河从前极少喝得烂醉,但自从昭昭嫁入秦王府后,他心头烦闷无法纾解,便只能寻个无人认识他的街头酒肆买醉。
掌柜问了他好几声,头昏脑涨的陆明河才撑着身体看向他,声音含糊回道:“不想回去。”
掌柜心道作孽,总不能把人关在酒肆里一晚上吧?
就在他着急时,却见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掌柜头大如斗,连忙要去关门:“客官留步,小店已经打烊了。”
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个小厮打扮的男人,他拱手道:“掌柜见谅,我是奉家中老夫人之命,来接我们家公子的。”
掌柜一听顿时大喜,可算是能把这烫手山芋送出去了。他连忙让开路,陪着笑脸道:“这位公子在我这儿喝了一天的酒了,醉得不省人事,我本是想问出住处将人送回府上……”
小厮将醉倒的陆明河扶起来,又拿了一锭银子扔给掌柜,道:“劳烦掌柜了,我这就将公子带回去了。”
掌柜捧着赏钱,笑得嘴都合不拢,客客气气地将人送了出去。
陆明河被搀扶着上了马车,他醉得厉害,混混沌沌间只以为是母亲派人来接他,将小厮一把推开,冷着语气道:“我不回去,送我……回衙门。”
小厮见状看向坐在马车里的另一人,卢宜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小厮便退出马车,驾着车往陆府相反的方向去。
马车内便只剩下的两个人,卢宜打量着她这位才德皆备的表哥,回想起之前的事情。
当时她正在院子里和女使们做女红,等回屋休息时,忽然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封信和一个小瓶子,信件简短,却告诉他陆明河在这间酒肆醉得不省人事,若她有意,可去接人,瓶中药丸可助她成事。
这信件和药丸来的莫名,卢宜当时一阵心惊肉跳,却不是害怕,而是兴奋激动。
她母亲只是叶家的旁支,后来嫁的又不好,在卢家受尽磋磨,连带着她这个嫡女过得也不好。所以从小她就知道,像她母亲那样逆来顺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想要不被人踩在脚底下,想要过好日子,那得自己去争去抢。
所以在沦为孤女之后,她将叶家的亲戚盘点了一遍,选择了来陆府投奔。
原先她只是想借着陆家的势寻一门好亲事,可见过这位表哥之后,她却有了别的心思。
这位表哥出身高贵,才干不错前途无量,为人又温和重规矩礼仪,最好拿捏。虽然他那个母亲不好对付,但在陆府借住的这些日子,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位表哥憎恨他的母亲,欲要摆脱而不能。
而这母子间的间隙,正可以利用一番。
至于陆明河心中另有其人,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卢宜目光热切地盯着醉醺醺的陆明河,身体前倾略微靠近了些,试探地叫他:“表哥?”
陆明河眼皮一颤,缓缓睁开眼茫然地看向她:“昭昭?”
卢宜听他叫错了人,就确定人已经糊涂了,她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学着那位曾远远看过一眼的秦王妃做派,刻意放柔了声调,软声道:“表哥随我回府可好?”
陆明河思绪混沌,提起回府便痛苦地皱起眉,他近乎示弱地去拉卢宜的手:“昭昭,我不想回去,我们不回去好不好?”
卢宜回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抚道:“好,那就不回去。”
“表哥喝多了酒,头疼不疼?先喝些茶水醒醒酒可好?”
她说着松开陆明河的手,从马车暗格里取出茶壶杯盏,借着衣袖的遮掩将丹丸融入了茶水之中,又缓缓斟出一盏,喂到陆明河唇边:“表哥喝些茶水。”
陆明河把她当成了心爱之人,毫不设防,将茶水一言而尽后,目光殷殷地望着她喃喃道:“昭昭已经许久没有同我这么亲近过了。”他怀念刚才手中柔软的触感,还想去牵她的手,可又畏惧着什么,胆怯地缩了回去。
卢宜瞧见,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试探问道:“表哥好些了没有?有没有哪里难受?”
她心里其实有些紧张,忽然出现的信件和药丸来路不明,但她不远放弃如此良机,只能放手一搏。
信中对药丸的效用没有写得太清楚,但卢宜猜测多半是催情助兴之物。来之前她不放心,还特意寻了野狗试了药,但只能确定那不是毒药。
如今对着药丸的药性如何,她心底也没有把握。
陆明河面露几分脆弱,眷恋地拉着她的手不肯放:“还好,有些头晕。”
卢宜大着胆子去抚他的脸,继续哄道:“很快就到了,等会我给表哥煮一碗醒酒汤,表哥睡一觉就好了。”
陆明河点头,脸上带着少见的、开怀的笑意。
卢宜看着他,心头竟有几分怜悯,心想这样的好相貌,和那位秦王妃倒是般配,只是可惜,这样好的人,却有那样一个母亲。
马车很快到了客栈,房间早就订好了,卢宜命小厮将人扶上楼,自己则戴好了幕篱跟随其后。
等到了房间,卢宜将小厮打发出去,看着榻上昏昏沉沉的陆明河,琢磨着药性什么发作。
正思索间,就听陆明河在喊热,卢宜端了茶水来准备喂他,却陡然被陆明河抓住了手腕拉过去,手中的茶盏翻到,打湿了陆明河的衣裳,卢宜却顾不上了,她发觉陆明河已经有了反应。
她没有挣扎,看着陆明河混沌炙热的眼睛,柔柔叫了一声“表哥”。
陆明河的理智就此绷断。
*
翌日,陆明河从宿醉中醒过来,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撑着手欲起身,手掌却触到另一具柔软温热的躯体,陆明河身体一僵,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去,就看见了依偎在他怀中的卢宜。
卢宜还沉睡着,身上未着寸缕,身上痕迹一看便知道曾发生过什么。
陆明河本就没有完全清醒的大脑犹如被人塞进了一块滚烫的火炭,烧得他头疼欲裂。
他仓皇间下榻穿衣,却不料动作太大吵醒了卢宜,卢宜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神茫然地看向他,叫了一声“表哥”。
这一声“表哥”陡然定住陆明河,他神色愣愣地看着卢宜,有破碎的片段从混乱记忆中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