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宜拿准了陆明河的软肋,猜测他应该是听不得这样的话的。
毕竟他与秦王妃的婚事,便是被叶氏擅作主张给推了。
果然,陆明河听了她的话后,神色肉眼可见地冷沉下来,他嘲讽地看着叶氏:“母亲是想闹得人尽皆知么?我倒是不怕丢脸,就怕母亲受不住,又去找旁人出气。”
他这话不可谓不锥心,尤其是叶氏看着他冷冰冰毫无温情的眼睛,便觉得心口一阵发闷。
她的儿子恨她!
可她所做的一切,明明都是为了他好呀!
叶氏摇摇欲坠,捂着心口看着陆明河,却忽然看见躲在陆明河身后的卢宜朝她挑衅地笑了笑。
原本因为儿子的冷脸而有些偃旗息鼓的叶氏,怒火再次被点燃,她指着卢宜叱道:“小贱人,你竟然挑拨我与郎君的关系!”
卢宜被她叱责地一颤,愈发攥紧了陆明河的衣袖,弱声弱气地解释道:“姨母误会我了,我从未……”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氏打断,勒令她闭嘴。
卢宜吓得闭紧了嘴,几乎要贴在陆明河身上。陆明河本有些不适,想同她拉开距离,可母亲就他面前,若他退开,母亲必不会放过卢宜。陆明河略微犹豫,到底没有避开。
叶氏将陆明河的反应看在眼中,气得胸膛起伏,呼哧呼哧喘气,好半晌才勉强压下了怒火,指着卢宜对陆明河说:“这就是个搅家精,你若让她进门,这整个家都要被闹得不得安宁!”
“我绝不会同意这么个下作东西进门,今日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陆明河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氏,一股浓浓的荒谬感涌上心头,之后,便是无尽的厌恶和疲惫。
所有的情绪仿佛都沉了下去,陆明河看着叶氏,轻声问:“母亲是把儿子当做您手中的玩.偶么?您想让我往东,我就得往东。想让我娶谁,我就得娶谁。我的想法在母亲心里是不是从来不重要,只要母亲合心意就行?”
叶氏急切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陆明河摇头:“你只是为了你自己罢了。你希望我娶一个家世容貌品行样样都出色的女子,所以当初即便你不满意昭昭,也还是同意了这桩婚事。后来沈家出事,你怕昭昭牵连陆家,便瞒着我去退了婚。后来你又亲自挑选了许多女子,无一不是家世出众的,却从不过问我喜欢喜欢。你只是想要个家世好能给你长面子又听话的儿媳罢了。”
他看着叶氏愕然的神色,残忍地戳破她一直死死捂在心底提都不敢提的那层窗户纸:“母亲是嫉妒昭昭母亲吧?你与昭昭母亲是亲堂姐妹,却处处不如她,心中不甘,便总想从别处压她一头。可昭昭母亲早逝,你便将那股隐秘的嫉恨转到了昭昭身上,对不对?”
他不愿将自己的母亲想得那么坏,可沈家落难,昭昭被迫嫁入秦王府时,他分明从母亲眼中看到了快慰。
后来随着沈家复起,秦王的双.腿治愈,母亲眼中那种隐隐约约的快慰就消失了,甚至开始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昭昭。
陆明河本不想戳破她阴暗的一面,可她三番五次地逼迫他,他也是人,并不是她用来证明什么的棋子。
叶氏怔怔地看着他,脸色慌乱,说不出话来。
陆明河牵起卢宜的手,神色冷漠地对她说:“我欲娶卢宜做正妻,此事我会亲自去同父亲说,不论母亲同不同意,都于事无补。等成婚之后,我会搬去官衙里安排的宅院另住。”
之后,他没有再看叶氏一眼,便拉着卢宜转身离开。
卢宜被他过大的手劲拉的踉跄,仓促间回头看一眼,便见一向体面的叶氏跌坐在地上,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声。
出了陆家,陆明河才松开卢宜的手,神色晦暗地看着卢宜。
他也不傻,卢宜的话虽然说得高明,但结合昨晚的事陆明河也大约知道她的性子,那些话是真担心破坏他们母子情分,还是有意激将,实在太过明显。
卢宜神色怯怯看着他,试探道:“表哥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陆明河心中空荡荡吹着风,但却不再觉得痛苦。仿佛就在他刚才做下决定,有什么十分重要的部分,被他亲手斩去了。
他用一种温和但漠然的语调对卢宜说:“我说出的话不会反悔,我也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安安分分不再生事,替我应付好母亲,正妻该有的尊重体面,我都会给你。”
不等卢宜露出喜色,他又紧接着道:“只是你该知道,我心中只有一个人,再装不下别人。”
卢宜敛了神情,没有再强装出娇娇怯怯的柔弱模样,她缓缓挺直了脊背,扬起笑容对陆明河说:“表哥说的,我都省得。”
陆明河见她是个明白人,不再多言,道:“我让小厮送你去叶家别苑暂住,等婚事筹备好,你便从叶家出嫁吧。”
*
陆家的纷争当天整理成了文书,放在了薛慎案前,薛慎看着密信满意颔首:“这下烦人的苍蝇应该不会再在耳边吵闹了。”
门外沈幼莺进来,刚好听见这句话,好奇道:“什么苍蝇?”
薛慎将信件放下,起身迎上去,扶着她的腰在一旁的软椅上坐下,随口道:“处理了几个麻烦的小喽啰而已。”
沈幼莺知道他谋划的事情多,见他没有细说,便只当是不适合自己知道的,就没有多问,说起了来意:“方才我收到了爹爹的家书,想来是战报传回了,王爷可知道战况?”
爹爹在外打仗时,家书从来报喜不报忧,更不曾提及战况如何,沈幼莺实在担忧着急,这才立即来寻了薛慎。
薛慎耳目众多消息灵通,想来是清楚前线的消息的。
薛慎知道她担心战事,本也是刚得了信,打算等会就去同她说的,没想到她收到了家书心急,匆匆寻了来。
“前线探子刚传回的消息,说战事一切顺利,岳父老当益壮,亲自领兵将北戎打退了五百里。不过听说岳父并不愿就此收兵,意欲一举攻至北戎王庭去,这次送回京中的战报,恐怕便是为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