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战事顺利,沈幼莺蹙起的眉目舒展开,但听说父亲不愿就此班师,还欲再战斗,还是有些担忧:“北戎未必有这么容易踏平。”
否则也不会从建朝至今,历经几代帝皇都没能踏平。
薛慎也想到了什么,只是怕说了她反而担心,只能安抚道:“官家畏战,朝中主和派也多,未必会同意,说不定大军不日就能班师回朝了。”
沈幼莺点点头,但眉间多少还有几分忧虑。
薛慎不愿她多思,将人扶着起身道:“我们去外面走走?听流云说你最近反应大了些,吃饭也没有胃口了?”
沈幼莺道:“哪有这么严重,就是刚才有些犯恶心,原本该午间用的燕窝粥没吃而已。”她嗔了薛慎一眼:“你日日同我一起用饭,我胃口好不好你不知道?”
沈幼莺垂眸看自己的小腹,有些担心道:“我总觉得最近又胖了许多,是不是补得太厉害了?”
薛慎停住,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摇头说:“倒是没有看出来胖了。”
沈幼莺疑惑:“是么?但我分明觉得脸都圆了许多,腰上肉也多了。”
薛慎憋笑,手掌在她腰间捏了捏,一本正经道:“是么?那得回屋里仔细检查检查才知道。”
沈幼莺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又在调侃自己,不由瞪他一眼,自己独自走在前面了。
*
两人在王府散步时,承安帝已经收到了战报,急召了太子以及一班心腹重臣入宫。
宰相王元广来得迟一些,一看一班重臣里没见着谢连闳,眉头就动了动,想起了之前夫人带回来的消息——秦王妃去了谢老夫人的寿宴。
秦王妃与谢家素有来往,按理说忽然不来往了才奇怪。但显然官家不这么想,今日急召显然是有大事商议,却没有叫上谢连闳。
王元广素来与谢连闳不对付,眼下自然乐见其成,步伐矫健地上前行了礼。
承安帝免了礼,见人已齐了,才说起了今日召集众人的目的。
“刚才前线捷报传回,说我朝大军已经将北戎人打退五百里。”
说起捷报时,承安帝脸上并无喜色,他屈指敲打龙案,示意大太监齐忠将战报递给众人传阅:“统帅沈明江欲陈胜追击,在信中请命,欲要朝廷增派粮草,要踏平北戎王庭。”
薛珩最先看完战报,道:“沈将军信中所言不无道理,北戎多年为患,如今我军士气高涨,正可一鼓作气重创北戎,换边境数年太平。”
承安帝不置可否,目光移向王元广:“王爱卿以为如何?”
王元广察言观色,敏锐察觉承安帝并不赞同太子的想法,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承安帝在顾忌什么,遂顺着他的心意道:“臣以为不妥,北戎深居草原腹地占据地利,战事又劳民伤财,若当真打过去,又要耗费多少民脂民膏?如今既已经打退北戎人,不如派遣使者前往和谈,缔结两国友好盟约,亦可保边境太平。”
王元广此言一出,余下朝臣亦附和。
承安帝颔首:“朕也有此意,其实昨日北戎的求和信就已经送了来,使者尚等在驿馆,北戎王和谈的诚意十分足。”
薛珩听得皱眉,道:“北戎人狡诈阴险,如今被沈将军打退,不得已和谈。但此战他们并未伤筋动骨,随时都可能撕毁盟约,卷土重来。”
王元广不赞同道:“往年北戎人进犯,都是在秋冬食物紧缺之季,眼下春日将至,草原水草肥美,食物充足,北戎人不会随意兴起战事。”
薛珩道:“新任北戎王野心昭彰,绝不会偏安一隅。”
两人一言我一语,承安帝听得头疼,抬手止住了两人争论。
他显然是赞同和谈的,对薛珩道:“太子年轻气盛,不懂战事劳民伤财。不过短短一两月的战事,边境百姓已经苦不堪言,何必再继续?”
薛珩还欲再说,却被承安帝打断:“太子不必多言,此事就这么定了。王爱卿与鸿胪寺负责同北戎的和谈事宜,朕再派齐忠去边境宣旨,召回大军。”
薛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听说他要派大太监齐忠去边境时,便陡然明白了他的打算。
承安帝这是在忌惮沈明江。
沈家本就在军中声望极高,如今亲自带兵打退了北戎,想必凯旋后声望会更上一层楼。
若沈家还是从前的沈家,承安帝或许忌惮,却不会主动做什么。
但如今,沈家多了另一层身份——沈明江的嫡女嫁给了秦王。
承安帝唯恐沈家成了秦王的助力,这才迫不及待地打压。他未必是真心想要同北戎和谈,只是不远见沈明江再立军功,继续做大罢了。
看破了承安帝的心思,薛珩便再没有心思说什么,只麻木听着承安帝同一种朝臣商议和谈细节。
等商议结束之后,他回了东宫,想起即将奉旨前往边关的齐忠,犹豫许久,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信。
“暗中送去秦王府。”
若齐忠只是去宣旨停战还好,他就怕对方还带着密旨,会对沈明江不利。
他现在对薛慎的观感很复杂,既不能完全狠下心和对方敌对,可周皇后那些话又像一根刺横亘在他心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他甚至连去同薛慎对峙的勇气都没有。
送信的太监领命离开,薛珩有些疲惫地靠近椅背里,盼着自己最坏的猜测是错的。
*
收到薛珩的密信时,齐忠已经连夜带着人出京赶往边关,薛慎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他神色难辨地看着短短几句提醒的密信,绷紧的神色不觉柔和下来,却是什么也没有说,最终只是叹息一声。
薛慎将密信收好,提笔写了信交给暗卫:“用最快速度送到沈将军手里,务必要赶在齐忠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