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到了樊楼,要了个雅间坐下,谢清澜才说:“什么事情还能在外面说?”
沈幼莺斟酌着措辞道:“那个话本子的事,你就别碰了。”
谢清澜满眼疑惑:“你怎么和崔子尘说一样的话?他方才也拦着我不让我去。”
崔子尘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老神在在地斟了盏茶,道:“我说的你不听,王妃说得你总该听了。”
谢清澜嘀咕道:“你又不说缘由,就会拦着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说着她依偎到沈幼莺身边道:“昭昭你同我说。”
沈幼莺和她之间一向没有秘密,但薛慎做的事实在不能告诉她,思索了片刻,只能含糊道:“那话本子像是在影射官家,怕是会招来祸事,你别碰就对了。”
谢清澜不习惯将事情想得深,加上涉及承安帝的许多传言都被刻意压了下去,她并未听闻。听沈幼莺这么说还愣了下,傻乎乎道:“哪里影射了?我怎么没听出来?”
沈幼莺哭笑不得,点了点她的额头,说:“你想想先帝和官家的名讳。”
谢清澜这才反应过来,她张大了嘴,半晌才道:“这是做什么呢?”
崔子尘将一小碟剥好的瓜子仁放在她面前,眼风有意无意地扫了对面的薛慎一眼,道:“不管做什么,都和你和谢家没有关系,但若你的书铺里也摆上了话本子,怕是没关系也要扯上关系了。”
谢清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父亲是副相,忙于政事定然不会注意到市井坊间流行的话本子。若是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影射官家的话本子拿到书铺里去卖,怕是会连累父亲被猜忌。
她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道:“幸好你们将我拦住了。”
她撑着下巴,眨着眼睛说:“不过最近感觉京城确实不安宁了许多,也可能是那群北戎人没走的缘故。”
沈幼莺这几日倒是没有关注北戎人,毕竟耶律南仙没有再来找他们的麻烦。
“你不知道?”谢清澜顿时兴致勃勃起来:“听我爹说,耶律南仙要同我们和亲,陛下将年纪合适又未有婚配的郎君都叫了去让耶律公主挑个满意的呢。”
谢清澜悄悄撇了下嘴,道:“这些郎君之前还围在耶律南仙身边转,不过后来在大殿上看她连败了三人,就都打消了念头。一听官家要给耶律南仙挑选夫婿,现在各个都急着定亲……”
沈幼莺听着谢清澜语气中带着一股愤慨,神色微动,看向崔子尘:“崔大人难不成也……?”
年轻郎君,尚未婚配,还身居高位,崔子尘自然也是符合标准的。尤其是他相貌出众,能文善武,就算耶律南仙和亲是别有目的,也难保不会看上崔子尘。
被点到的崔子尘颔首,面无表情道:“我以有婚事拒了,不过为免被官家治一个欺君之罪,最好还是在今日将婚事定下来。”
沈幼莺听着这话就看向了谢清澜,却见谢清澜又瞪了他一眼,别别扭扭地转过头去,耳根都红了一片。
她靠过去和她低声咬耳朵:“他去你家提亲了?”
谢清澜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沈幼莺笑起来,看向崔子尘道:“那我和王爷该恭喜崔副使觅得良缘。”
崔子尘道谢,意味深长道:“等大婚之日,还望王爷和王妃能到场。”
薛慎闻言眉头微动,抬起眼瞥他。
沈幼莺倒是没听出话锋,道:“我必然会到。”
谢清澜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出嫁大喜之日,她怎么可能不去。
崔子尘和薛慎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深意,默契地没有提这一茬。
如今秦王势头越来越猛,明眼人都看出来秦王有意帝位。论起来秦王更为正统,但承安帝继位五年亦培植了不少心腹,如今交给太子,力量也不容小觑。
这兄弟二人最后谁能登基,还真说不定。
如今朝堂中暗潮汹涌,不少人都在摇摆不定,犹豫着站队。
崔子尘身为盐铁副使,按理说不必站队。就像谢家一样,他出身寒门,身后并无势力。如今又将要和谢家结亲,完全可以学着谢连闳做个纯臣,不参与皇位之争。
但他又到底和老师谢连闳的性子不一样,从他为了快速获得提拔,而投入王元广门下开始,他就注定无法和老师一样做个纯臣。
老师就是太过刚正不阿,终其一身都在为国为民操劳。可他不如正相王元广会审时度势,更不如王元广会讨官家欢心,因此这么多年来一直被才能不如他的王元广打压。
而崔子尘自踏入仕途开始,就不愿意被谁压一头。
从龙之功,是晋升最快的途径。
而这一局,他赌秦王会赢。
薛慎显然也领会了他的示好,不紧不慢道:“崔副使父母皆不在了,家中似乎也没有长辈,独自操持婚事可能忙得过来?”
崔子尘道:“我已经快马加鞭让人回老家去请族中长辈了。只是如此仍觉得怠慢,想着请一位德高望重的傧相才好。”
薛慎思索一番,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你可以试试去请端王。”
崔子尘诧异挑眉:“自从先帝去后,端王在相国寺清修避世已久。怕是难以请动。”
先帝除了承安帝这一个弟弟之外,还有一个义弟薛仁。薛仁是太祖皇帝的手足之子,手足战死沙场之后,太祖皇帝将之收养,同先帝兄弟二人一同长大。
后来太祖建国,薛仁被封为端王。
端王同先帝感情甚笃,后来先帝去世,端王悲痛万分,便自请去了相国寺清修,京中众人已多年未曾见过他。
薛慎道:“你去请便是,就说是我的意思,他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