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隐居避世多年,像崔子尘这样的新贵几乎要想不起来京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可今日听秦王提起的语气,显然二人还有来往。
端王与先帝感情深厚,先帝在时,端王从文,在处理内政上是一把好手。据说当年天下未定,太祖与先帝兄弟二人征战沙场,坐镇中央调动粮草的便是端王。
足可见端王之能力。
可这么一号人物,却在先帝驾崩之后迅速销声匿迹,隐居大相国寺再不踏出一步,很难说不是因为知道了什么而主动避祸。
而且对方显然是站在秦王或者说先帝这一边的。
如此看来,秦王的赢面又大了一分。
崔子尘承了秦王这个情,他郑重谢过之后,又与二人闲谈片刻,见沈幼莺面露疲色,便主动提出告辞。
谢清澜是同他一道来,走自然也是一道走。见他这么快提出离开,还有些不满意,走远之后嘀嘀咕咕地抱怨:“我都还没和昭昭叙完旧,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崔子尘无奈看她:“你就没发现秦王妃累了?”
“有吗?”谢清澜回忆片刻,发现并未过多注意沈幼莺的神色,不解道:“昭昭可比我精力好,往常我们出门,都是我先喊累的。”
崔子尘摇头,笑而不语:“今时不同往日。”
谢清澜皱眉:“你要说就说明白,怎么还藏着掖着说一半。”
崔子尘停在马车边,等她上了马车了,才掀开车窗帘子朝她招了招手:“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谢清澜怀疑地看着他,怀疑他要捉弄自己。
最后却还是敌不过好奇心,将信将疑地附耳过去。
崔子尘凑近,唇几乎贴着她的耳朵,用低沉的气音道:“若我没看错,秦王妃应该有孕了。”
谢清澜耳朵被他呼出的气息弄得发痒,心脏也跟着快速跳动起来,可这旖旎的气氛还没来及酝酿,就被他石破天惊一句话给惊住了。
“什么?!”
“嘘——”崔子尘竖起手指挡在唇上,提醒她莫要失言。
谢清澜还是不敢置信,说:“这是怎么看出来的?若是真的……这么大的喜事,昭昭怎么也不跟我说?”
崔子尘道:“我略通医术,观其进食和细微动作猜出来的。不与你说大约是如今处境复杂,消息暂时还不能透露出去。所以你便是知道了,也别和任何人说。”
谢清澜说:“我自然不会和人说,昭昭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倒是你,可别胡乱告密。”
崔子尘看向她,挑眉而笑:“你的秘密也是我的秘密,我还能同谁告密去?”
没成想他忽然转了话题,谢清澜心口一慌,耳根也跟着热起来,连忙放下车窗帘子,隔绝了他过于热切的视线。
*
另一边,沈幼莺也问起端王:“怎么从前从未听你提起过端王?”
提起端王,薛慎神色有些复杂,皱眉思索了半晌,才道:“端王这个人,不太好说。”
沈幼莺神色愈发疑惑。
薛慎想了想道:“端王只比我父亲小两岁,但直到我父亲去世,都未曾成亲。你可知为何?”
沈幼莺自然不知道,只能摇头。不过先帝在时,端王位高权重,却一直未曾娶亲确实有些奇怪。
“端王喜欢我的母亲。”讲这话说出口时,薛慎表情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母亲和父亲相继去世,我原本只是怀疑官家,是端王给了我至关重要的证据。承安帝为了平息流言,不敢大张旗鼓地打压先帝旧党,端王又太过谨慎,官家一登基他便寻了由头辞官,自请去了大相国寺清修,没给官家动手的机会。后来他蛰伏许久,才暗中联系了我。”
对这一点,薛慎至今十分感激。但后来他从蛛丝马迹之中意识到对方暗中所做的这一切,并非完全为了他的父亲,更多的是为了他的母亲,亲自去求证时对方也坦然承认了,薛慎心情便有些复杂了,总有些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加上两人也不适合接触太频繁,便索性闭口不提。
没想到上一辈之间竟还有这样的纠葛,沈幼莺一时惊得张大了嘴,好半晌才道:“那先皇后定然是个极好的人。”
才会让先帝后宫不纳一人,让端王终生不娶默默守护了这么多年。
提起已逝的母亲,薛慎面露怀念之色:“母亲于内温柔包容,我少时顽劣,但不论做什么她都能包容。于外能协助父亲处理朝政,当得起母仪天下四个字。若是她见到你,想必会很喜欢你。”
沈幼莺试着去想象先皇后的形象,心想能养出薛慎这般孩子的母亲,必定是温柔又强大的女子。
她握住薛慎的手,说:“日后……我随你一起去祭拜父亲母亲。”
*
北戎的和谈持续了五六日,终于尘埃落定。
除了和谈盟约上的诸多条款之外,最为引人注目的,无意是北戎公主和亲一事了。
北戎公主最后挑来选去,哪个郎君都没有看中,竟然自请做了承安帝的后妃。
据说她当时的原话是:“这些郎君要么才能不够,要么身份地位不够。我既要嫁,自然要嫁地位至尊才能至极之人。思来想去,唯有大魏陛下。”
承安帝的岁数比耶律南仙大了快两轮,如今身体也不行了,因此耶律南仙提出和亲时,他从未想过将人纳入后宫。
可如今耶律南仙主动提出来,他再一想,却觉得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耶律南仙是北戎公主,不论嫁入哪个臣子家,都总是隔了一层,叫人不放心。本来嫁给太子倒也算不错。但耶律南仙既没有看上太子,太子也犟着不肯再娶,倒不如自己收了。
而且耶律南仙那么多年轻的世家郎君都没看中,偏偏看中了他,虽然承安帝因身体状况已经不再临幸后宫,仍然觉得得到了极大的肯定和满足。
和朝臣商议之后,承安帝最后同意了耶律南仙的请求。
封耶律南仙为荣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