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慎神色欣喜不已,连承安帝都顾不上了,追着太医问道:“当真?你没有诊错?”
太医摇头:“确实是喜脉没错,而且看脉象应已经有了三个多月。”他探究地看向秦王妃:“王妃这些时日就没有察觉?”
沈幼莺一副虚弱的样子摇头:“我幼时落过水受了寒,有寒症在身,月信一直都不太准,所以也没有当回事。”
薛慎听闻连忙附和道:“确实,王妃身子弱,一直靠药膳养着。今日她站了这么久又吹了冷风,可会影响腹中胎儿?”
承安帝听着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根本就不相信他们是才知道有身孕,怕是早就知道一直隐瞒着,等足了三月才寻机说出来。再听到薛慎说什么“站了那么久,吹了冷风”之类的,立即便明白了这夫妻二人的用意。
但如今这二人站了理儿,事情又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就不想理会也得敷衍几句。
承安帝面上挤出几分欣喜之色道:“这是好事,秦王年岁不小,也该有子嗣了。这站久了吹风又是怎么回事?这留仙宫竟没个椅子给秦王妃坐吗?”
耶律南仙看了这一会儿,也明白自己是着了道了。她想给沈幼莺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沈幼莺先前那般有骨气,如今却也能屈能伸,竟然借机装晕给她扣屎盆子。
尤其是如今她还有孕在身,她再怎么辩解都洗不清这口黑锅了。
她一边暗骂大魏人狡诈阴险,一边对承安帝告罪道:“是我的错,我不熟悉大魏的规矩,身边的女官请了秦王妃过来后便来伺候我梳妆。没想到秦王妃竟如此守规矩,一直站着等我出来。”
承安帝倒是没觉得耶律南仙会耍手段故意折腾沈幼莺,北戎女子性子直爽,虽然娇蛮了些,但并不惹人生厌。因此承安帝虽然嘴上斥责了几句,实际在心里,却把这笔账记在了薛慎身上。
说来说去,都是秦王狼子野心,不怀好意。
承安帝想到太子那边还不肯成亲,而秦王却已经先有了孩子,就觉得心口发堵,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地赐下赏赐,将人打发了出去。
偏偏薛慎还不知足,又胡搅蛮缠道:“方才在御书房同陛下说起之事……”
承安帝烦乱不堪,知道今日不给个官职,薛慎怕是会拿捏住此事不肯轻易善罢甘休,只能道:“正好工部有个缺,你且去补吧。你久未入朝,诸事怕是都生疏了。工部事虽杂,但也正好再熟悉磨砺一番,等有了功绩,朕再给你挑个好位置。”
薛慎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纠缠,同沈幼莺使了个眼色,又让人抬了轿辇来,带着承安帝赐下的赏赐,夫妻二人一道回府去了。
等上了王府马车,沈幼莺才乐不可支地倒在他身上笑起来:“你是没瞧见方才耶律南仙的脸色,她在北戎估计没见过这样的吧?”
薛慎不知道其中过程,皱眉有些担忧道:“当真站了半个时辰?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幼莺眼波潋滟地瞥他一眼,鼓鼓脸说:“我又不傻,她大约为了给我下马威,厅堂中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我瞧着没人招呼,就自己坐下了。听见她出来了才站起来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颇为得意骄傲地说:“满打满算也就站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吧。”
薛慎被她神气活现的模样逗笑,将人揉进怀里一阵亲昵:“昭昭果然机敏,看来是我想多了,还担心你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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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幼莺有孕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而薛慎在工部的空缺也正式定了下来,承安帝为了面上好看,给了他一个工部侍郎的位置,但实际上工部原本一位尚书一位侍郎已经足够处理现下的事情,他再过去也就是得个虚职,并没有什么实权更接触不到什么事情。
但薛慎也不急,他仿佛也并不是认真想入朝同太子相争,得了工部侍郎这个虚职后,每日不管有事没事,都按时到官署点卯。
尤其是到了下衙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准时走的。
经过十来日的相处,工部的官员们也大略摸清了秦王的脾气,薛慎刚来时包括工部尚书在内都还谨小慎微地说话做事,但在秦王将王妃叫人送来的果子点心等物在满工部发了几回之后,工部的官员们就都知道,秦王的脾气也没有传言里那样暴戾恣睢。
甚至因为人逢喜事,他的脾气还格外的宽和。
上头虽然不敢给他派事,但底下的官员手里杂活儿多,遇上忙不过来或者想不通的事情,秦王偶尔搭把手,竟很能解决遇到的问题。
因此不少官员逐渐和薛慎熟稔起来。
看见他到了点就匆匆下值回府,还有官员打趣道:“王爷今日给王妃带什么吃食回去?我也给家里带一份回去。”
薛慎坐在马上,想了想说:“今日王妃想吃樊楼的珍宝鸭。”
一同下值的年轻官员们发出善意的哄笑,那问话的官员连连摆手:“樊楼的珍宝鸭实在难排,还是王爷有心,我便罢了我便罢了。”
薛慎笑了声:“我今日一早上衙时就叫人去订了两只,你若要匀你一只便是。”
那年轻官员有些不可置信,也不好意思真要他匀,连连拒绝道:“王爷太客气了,王妃有孕在身,怎好让王爷匀。”
薛慎确实不以为意的样子:“无妨,本就是多定的。等会我去娶了,叫小厮送一份到官衙来。”
说着也不再跟他你推我扯,马鞭一扬,便往樊楼去了。
工部官员们聚在工部官署大门口,看着他策马扬鞭的背影,有人悄声感叹道:“我瞧着秦王的脾气十分平易近人,以前那些传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
有消息灵通的愈发压低了声音说:“你们没看最近十分受追捧的《还魂》么?去看看就明白了。”
有年纪略大些,曾和少年太子共事过的官员沉声提醒道:“这里面的水深着,你们心里想想就算了,可别四处乱说。”
也就是这些年轻官员没经过事,瞧不出里面的风浪来。
但他瞧着,这京城里朝堂上,已处处都是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