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四月时,沈幼莺收到了爹爹的家书。
信上说边关战事已经停歇,一切收尾事宜也都安顿好,沈幼莺收到信时,大军应该已经在归路上了。
“算算时日,若是快,大约四月中下就能抵京。就算行得慢,四月末五月初也该到了。”沈幼莺将家书放下,掰着手指算日子:“等爹爹归来。知道自己要抱外孙了,定然高兴。”
白螺笑道:“如今家里又住得近,等老爷回来了,姑娘回去也方便。”
沈幼莺点头,想起先前让丹朱留意的事:“你是昨日说打听到宣平坊的宅子那买家联系到了?”
沈家从前的宅子在宣平坊,当初沈明江为了避祸将宅子卖了搬去了京郊。后来沈家起复,沈家虽然又回了京城,但却并不是住在原来宣平坊的宅子,而是另外置办的新宅院。
虽然新宅地的地段大小也并不比原先宣平坊的宅子差,可她在宣平坊长大,沈家人也在里面住了两代,其中有许多娘亲和大哥的回忆,所以沈幼莺一直叫丹朱留意着宣平坊的那处宅子。
当初买宅子的买主并未露面,是家中的仆人出面买下,之后既没有见人搬进去,更没见挂出来买卖,连背后的买主也是近日才打听到的。
丹朱说:“是呢,那边买家说要姑娘亲自去才肯谈。”
沈幼莺蹙眉:“为何非要我亲自去?”
丹朱也觉得奇怪得很,说:“我也问了,可那人说自己主家身份不凡,买卖也要看眼缘,非要您亲自去才肯谈一谈。”
沈幼莺想了想,这要求虽有些怪,但若对方真有些身份,要与买主亲自面谈倒也说得通。而且这东京城里,天子脚下,倒也不怕有什么魑魅魍魉作乱。
因此沈幼莺道:“你去回话吧,让那边定个日子。”
她想到爹爹即将平安归来,便止不住地快活:“若是能赶在爹爹回京之前将宅子买回来收拾妥当,想来爹爹会十分惊喜。”
虽然爹爹表面不说,但沈幼莺其实知道爹爹也曾暗地里让人去打探过买主。只是寻不到人才作罢。
丹朱应下,便备了车按着对方留下的地址去联络。半日之后她折返回来,道:“那边说了,约姑娘明日在京郊的月桐山庄相见。”
“月桐山庄?”沈幼莺对月桐山庄倒是有些耳闻,听闻是个消遣度日的好去处。京中不少权贵闲暇时便喜欢去月桐山庄消遣。
沈幼莺倒是还没有机会去过。
她道:“你去回话,就说我应了。”
*
等到了晚间,沈幼莺与薛慎提起此事。
薛慎道:“我明日官衙有事,怕是走不开。让王德顺同你一起去,再多带几个侍卫。”
沈幼莺知道他如今在朝中任职,不像从前清闲,也没有想他陪自己一道去,闻言道:“约在月桐山庄,想来对方身份并不普通。说不定还是熟人呢,不会有什么事。”
薛慎捏捏她的鼻尖,笑:“说得不错,那明日.你先自己过去,若是喜欢便多玩一会儿,傍晚我下衙了去接你,再一道回来。”
沈幼莺应下,第二日便带着王德顺一道去了月桐山庄。
月桐山庄并不远,上了官道往右走没多远就到了。
沈幼莺表明了身份,便有女使引着她往预订的院子去。
月桐山庄里有许多布置得别致的院子,沈幼莺一路行去,经过其他院子时难免惊叹山庄主人的巧思,想着下次等薛慎有空了倒是可以来小住几日。
女使在一处遍植牡丹的院落前停下,轻声道:“这里便是惜花阁了,客人不喜打扰,因此院子内并未留伺候的下人,贵客进门沿着院中小路左转便到了待客的花厅。”
沈幼莺道过谢,便带着人进了院子。
如今刚进四月,说是开了春,但冬意却未散尽,仍是寒意浸骨。可这方院落里遍植花草树木,牡丹开得妍丽,行走期间,竟然有种春意盎然之感。
沈幼莺驻足碰了碰手边的牡丹花蕾,感叹道:“这买主定是个雅致人。”
说话间,已行到了花厅。
花厅中却意外没瞧见主人,只看见了一位等待的老仆。老仆上前道:“我家主人在后院作画,夫人请随我来。”
沈幼莺只好随他去后院。
后院同前院一般花草旺盛,只是多了一座八角小亭,亭子四周有纱幔垂落飞舞,隐约可见其中一道男子身影。
不知道怎么的,沈幼莺总觉得那人影有些眼熟。
她迈步往前,王德顺以及白螺丹朱也欲跟上,那老仆却笑眯眯地将人拦下,道:“我家主人作画时不喜人打扰,诸位请在此等候。”
丹朱白螺自是不放心,但那老仆不让路,王德顺又道:“无妨,我们就在此处候着。”
丹朱和白螺闻言只得歇了心思,看自家姑娘独自走向亭子。
沈幼莺缓缓走近,离得越近,她越觉得那道身影眼熟,只是仍旧不敢确定。
等她进了亭子,瞧见那半张画上的人影时,才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并不是巧合长得相似,也并不是自己眼花认错了人。
什么买家,分明就是薛慎!
她睁大了眼睛,道:“你不是改在官衙当值吗!”
执笔作画的薛慎缓缓转过身来笑看着她:“工部清闲,告假一天能耽误什么事?自然是哄昭昭要紧。”
沈幼莺又好气又好笑:“怎么非要绕这么大个圈子?”又忍不住好奇:“宣平坊的宅子怎么会在你手里?”
薛慎站起身,让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绕这么大个圈子,自然是想给你个惊喜。”
沈幼莺仰起头,眼里果然有止不住的欢喜。
“不过……”薛慎捏捏她的鼻尖,拖长了调子道:“这宅子一开始没有落到我手里,我也是花了好多功夫才买回来。昭昭准备拿什么来换?”
沈幼莺正襟危坐,说:“你花了多少银钱才买回来,我出双倍就是。要是我的钱不够,等爹爹回京了再补给你。”
薛慎挑眉:“光是银钱可不够。”
沈幼莺鼓了股脸,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不想被他拿捏住,故意装作听不懂道:“那秦王还想要什么?”
薛慎的手掌滑至她后颈,捏了捏,低声说:“我向工部告假三日,我们可以在这里小住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