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江出事的消息传出来后,方氏这几日心头惶惶,连觉都没睡好。想去秦王府寻沈幼莺打探消息,却两次被秦王拦下。虽然秦王说是沈幼莺有孕怕她知道了担心,可方氏总觉得其实是秦王想和沈家划清关系,拦着沈幼莺不让见她。
因着这样那样的猜测,方氏这几日着急上火,人也显得病恹恹的。
她正依在榻上养神时,忽听下人来报说沈幼莺回来了,顿时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险些连鞋子都忘了穿便要往外跑。
伺候的女使将人拉回来,方氏耐着性子收拾妥当了,便急急去花厅见沈幼莺。
她刚进了花厅,瞧见稳稳重重坐在那儿的沈幼莺时,眼泪就一下子下来了。
“我可算是见到王妃了。”方氏用帕子按了按眼泪,哽咽道:“外头都在说你父亲擅自调兵破坏和谈,又抗旨不遵带兵私逃……我这些日子担心的,一个整觉都睡不下。”
“让你二哥哥去打探,他又只是个没本事的生意人,什么消息也打探不着。”
方氏说起这些日子的苦,实在是一箩筐。
从前女儿在时,她还能同女儿吐吐苦水,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着急上火好。现在沈明江出征,府里就她和儿子两个人,她倒两句苦水,儿子便要说她想多了,不至于。
可怎么就不至于?
经历过一次抄家,她实在是怕再有第二次。
刚听到消息时她就吓得晕了过去,这些日子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一直四处打探消息,可打探来打探去,都是差不离的说法,实在是把人吓得够呛。
如今看见了沈幼莺,她才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起来。
沈幼莺刚得知消息时激动,眼下面对比她更加恍然的方氏,反而沉稳起来。她温声道:“如今朝中有王爷,不论如何,总不会让父亲出事的。母亲不必太过担忧,等父亲回京了,一切自有分晓。”
方氏得了她这一句话,也算是暂时心安了。
她想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殷切握住沈幼莺的手,哽咽道:“你大哥不在了,你二哥哥没出息。你大姐姐又……现下家里就靠你爹爹撑着了,他性子耿直,朝中也没个臂膀,幸而你嫁得好,王爷能时不时帮衬着。”
沈幼莺道:“爹爹立身持正,就算没有王爷帮衬,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事。母亲且放心吧。”
方氏点点头,擦了眼泪,又换上了笑模样,问起她腹中的孩子。
“得有快四个月了吧?这都开始显怀了。”
沈幼莺垂眸打量腹部,随着时日增长,原本平坦的小腹确实一点点凸了起来,虽然眼下还不算明显,但瞧着也叫人欣喜。
方氏打量着她的神色,又问道:“如今王爷可还与你同房?”
沈幼莺同方氏并不算亲密,不太习惯同她说这样私密的话题,闻言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倒是方氏如今没了指望,只能靠着沈幼莺,因此很有几分上心地提点道:“听说前些日子秦王还将后院的姬妾遣散了?”
沈幼莺说“是”:“王爷说留在后院也是平白蹉跎,不如放她们出去改嫁。”
方氏赞同地点点头:“这是好事,说明秦王看重你。这女人十月怀胎,是最容易被趁虚而入的时候。你可不能信了那些贤良淑德的鬼话,怀了孕就要和丈夫分房,还要给丈夫纳妾,那实在愚蠢。如今秦王水涨船高,不知多少人家盯着秦王后院呢,你可不能自己犯傻,得将人抓牢了。”
沈幼莺没想到她竟然会跟自己说这么一番话,愣了一下后也没有分辩,不论方氏因何说这么一番话,总是盼着她好的。
她又在沈家坐了一会儿,同方氏说了些话,才提出离开。
方氏原本想留她用晚饭,听沈幼莺说如今每日三餐都有药膳,不好随便在外用饭,这才作罢了。
临走之前,沈幼莺想起宣平坊的宅子,又对方氏道:“宣平坊的宅子王爷设法帮我买回来了,已经找来工匠修缮整理,等爹爹归京,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应该便能搬回去了。”
方氏听得一愣,眼眶也跟着红了:“还是王妃有心,你父亲回来若是知道,必定欣慰。”
沈幼莺同她辞别,上了马车。
因在沈家耽搁了些时间,回王府时,已是傍晚。
薛慎听闻她回来,便吩咐厨房摆了晚饭。
大约是今日听闻了喜讯,沈幼莺心情好,连带着胃口也大了许多,不仅将药膳都吃完了,还又用了不少点心果子。
薛慎怕她撑着,将人拉到怀里轻轻给她揉肚子:“这么开心?”
沈幼莺放松地靠近他怀中,点头,面上露出些许回忆之色:“我娘去得早,我又和方氏不太亲密。小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一知半解,都是大哥教的我。”
外面都说沈家长子智多近妖,心肠九曲十八弯,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
但在沈幼莺心里,爹爹和大哥是她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
爹爹如山岳,始终矗立在她身后;而大哥则像天空翱翔的雄鹰,不拘泥于规矩方圆,带着她见识了未曾接触的世界,也教会了她许多先生和书上都未曾教导过的东西。
当初骤然听闻大哥出事的消息,沈家又风雨飘摇。沈幼莺一个弱女子能咬着牙撑住,寻找转机,大哥的言传身教便功不可没。
“外人总说我不像爹爹,同我去世的娘亲更像。”
沈幼莺炸了眨眼,粲然一笑:“但其实我同大哥最像。”
薛慎同沈修仪的接触不对,他回忆了一下,发现并记不起这位大舅哥的样貌性情,只有些旁人提及时所留下的印象,因此很有些不信沈幼莺的话:“我见过岳父挂在书房里的画像,你确实同岳母长得像。”
沈幼莺弯着眉眼笑:“你若是见过大哥,便知道我同大哥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