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澜的话不无道理,如今她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沈幼莺舒展了眉头也上了榻。
她肚子大了,上榻时动作有些不便,谢清澜扶了她一把,有些好奇道:“你这肚子怎么瞧着大了这么多?”
沈幼莺摸了摸肚子,不确定道:“这几日确实长得比较快,许是我吃多了?”
“你这脸都还尖尖的,根本没长几两肉,怎么就吃多了?”
谢清澜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她的肚子,说:“我看我嫂子在你这个月份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的肚子呢,不会怀得是双胎吧?”
沈幼莺说:“今日大夫才请了平安脉,大夫只说一切都好,也没有说什么。”
谢清澜摇头晃脑道:“许是那大夫没瞧出来呢。之前是哪家的娘子就是怀了双胎来着?就是大夫没瞧出来,接生婆子以为只有一个,生出来后那娘子一直喊疼,才知道还有一个没出来。”
沈幼莺本来没有多想,但谢清澜一说,她也觉得自己肚子确实有些大了,之前还平坦着,这些时日确实一天一变,吹气一般鼓了起来。
她摸了摸肚子,说:“不管一个还是两个,如今也不好再大张旗鼓地换大夫来诊脉了,且先养着吧。”
谢清澜看着她的脸色,说:“我看你还没之前那会儿圆润了,外面的事情你少操点心,好吃好喝养着才是。不然万一怀得双胎,岂不是要饿着孩子了。”
她说着还像模像样地摸了摸沈幼莺的肚子,煞有介事道:“你们说姨姨说得对不对?”
沈幼莺被她逗得笑起来,用银签子插了个果子喂给她:“你说什么都对,你最爱的果子来了,快些吃吧。”
谢清澜就着她的手吃了果子,又拿了一块糕点喂给她:“别只我一个人吃呀,你也吃。”
……
因为谢清澜的到来,沈幼莺有人陪着说话分散注意力,竟也没有再太过担心外面的事,当夜两人在一张榻上歇了,翌日起来时,连着用饭时也能多吃一些了。
姐妹两个吃了饭遛弯消食,沈幼莺才想起来同她打听外面的事。
“官家要议和,如今外面的情形怎么样了?”沈幼莺说:“王德顺他们总顾忌着我有孕,怕我担心怕我吓着,很多事都不同我细说,现在丹朱和白螺也不能出去,外面到底怎么样了我是一概不知道。”
谢清澜闻言倒是不瞒她,将昨日来王府时看见的景象说了。
“听说北戎又加了价码,不仅要玄慈和亲做侧妃,贵女十人做陪嫁,还要少女五千人,女童一千人,伶人舞姬三千人……我昨日乔装过来时,官兵正在城中抓人呢。”
也就是在沈幼莺面前她才敢小小抱怨几句:“我都听爹爹说过,明明我们有和北戎人一战的实力,但官家却非要议和。但我看就算金银和人都给了,北戎人也未必会善罢甘休,不过是与虎谋皮罢了。”
沈幼莺叹气,内宅女子都能看得懂的道理,官家未必看不懂。
只是官家忌惮薛慎,又或者是刀还没悬在自己头上,所以觉得这样小小的牺牲和让步并不算什么。
“连玄慈都能舍出去,官家是铁了心要和亲。”
又或者说,是铁了心要用玄慈作为代价,彻底铲除薛慎这个隐患。
*
宫中。
薛慎被囚在冷清偏僻的离元殿,离元殿再隔着不远就是处置犯事妃嫔的冷宫,能将他关在此处,说明承安帝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准备撕破脸皮图穷匕见了。
看守薛慎的人是承安帝的心腹,从昨夜到今日,除了必要的吃食之外,殿中看守的禁军不曾与薛慎对过一个眼神说过一句话,想来是承安帝怀疑他在宫中有内应,防备着他。
薛慎不无嘲讽地嗤了声,不疾不徐地洗漱。
不过承安帝这回大约是要白费力气了,他会不仅不会逃走,还会配合地护送玄慈前往北戎军营。
薛慎洗漱完,便有宫人送来了早膳。承安帝戏也懒得做了,早膳也粗糙得很,不过薛慎曾上过战场,军营之中吃得比这更差,他淡然自若地用完,放下筷子看向一盘严阵以待的禁军统领:“陛下可定了送亲的日子?”
禁军统领犹豫了一下,想着这日子大家都知道了,秦王知道也不妨事,便回了:“就在明日午时。”
薛慎点头,没有再多言。
侍卫统领见状便松了一口气,对旁边的宫人耳语几声,叫人同承安帝报信去了。
翌日,果然有女使送来了衣物冠帽。
薛慎挥退了准备伺候他更衣的女使,自己将亲王礼服换上。
秦王礼服是暗红色,领口袖摆以金银二线织绣出四爪金蟒的纹样,再配以嵌着鸽子血的金冠,越发彰显尊贵。
薛慎对镜整理好衣襟,缓步而出。
承安帝这两日一直防备着,但听着侍卫传来的消息,说秦王并无异动,仿佛已经接受了去北戎为质的事实,坐不住的人就变成了承安帝。
他总觉得薛慎不会如此平静的认输,担心他还留有后手。
因此今日和亲队伍出发时,他亲自来给薛慎“送行”。
“见过陛下。”
薛慎拱手行礼,秦王礼服衬得他器宇轩昂生机勃勃,与气血两亏命不久矣的承安帝形成鲜明的对比。
承安帝眯起昏花的老眼打量他,半晌才缓慢开口:“元谨可会怨我?”他一副我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伪善模样,假惺惺道:“你怨我也对,别说是你,就是我一手宠大的玄慈,不也在怨我?”
他说着,目光看向肿着双眼坐在辇车上的玄慈。
玄慈凤冠霞帔,装扮得艳丽华美。一张脸上画了浓重的妆容,仍然遮不住红肿的双眼。
四个孔武有力地嬷嬷守在她四周,周皇后站在辇车旁神色哀伤地同她说话,她却没有半点回应。
薛慎跟着看了一眼,意味不明地说:“让玄慈去给北戎王做侧妃,陛下当真是牺牲极大。”
承安帝面上强装出的悲伤一顿,道:“若不是做出些牺牲,如何换来后面的太平?”
薛慎颔首:“但愿陛下能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