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莺未曾回头,她专注地搅打茶沫,直到雪白茶沫成型,这才侧脸瞥了薛慎一眼,不紧不慢道:“我吃什么醋,秦王殿下那么多桃花,我若是个个都喝醋,怕是喝不过来。”
这话,便是真醋了。
薛慎眉头动了动,挨着她坐下,将她面前的茶盏拿过来,执起茶匙挑了一点茶粉,细细洒在茶面上绘图。
他手腕悬起,执着茶匙的手稳而快,茶粉均匀的洒在茶面上,不过片刻,便有一枝写意牡丹绽放在茶面上。薛慎将茶匙放下,将茶盏捧到沈幼莺面前,笑道:“我这人想来欣赏不来桃花,只爱牡丹。”
原本板着脸有些不高兴的沈幼莺被他逗笑,睨他一眼,到底接过了茶盏。
薛慎见她笑了,才解释道:“流云来送糕点时说与我听了,王元广确实有押宝的意思,但他为人谨小慎微,若无七八成的把握,不会轻易蹚浑水,先前也从未提及过想要联姻的意思。”
沈幼莺自然不是这点子一厢情愿的事不高兴,她在意的是乔家娘子同她说得传言。
她嫌弃眼睫瞧了薛慎一眼,道:“当年还是太子时,为何没有选妃?那时你也十五岁了,该有太子妃了。”
也就是薛慎洁身自好,换做其他世家郎君,十五岁早就已经有了通房妾室。
薛慎不知她为何忽然问起这些陈年旧事,但猜测应该是有什么缘故,谨慎道:“我欲效仿父母亲,与一人同心白首,但当时却并未遇见心仪之人,就耽搁了。”
沈幼莺睫毛一颤,继续问:“当时东京那么多适龄女孩儿,你就一个都没瞧上?我听说当时王家大姑娘才貌出众,很得皇后娘娘喜欢。”
薛慎闻言愕然,并立即捕捉到了重点。说来说去,还是和王家有关,怕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他无奈笑道:“这话从何说起,母亲性情温和,因为只得我一子,一直想要个女儿。因此很喜欢召见命妇,那些随母亲进宫的小娘子,哪个都得过我母亲的夸奖。若是没得夸奖,那才奇怪呢。”
沈幼莺掀睫:“当真?”
薛慎:“当真。我何时骗过你?”
沈幼莺乜他一眼,嘟囔道:你骗我的时候还少么?”
薛慎摸了摸鼻子,这回倒是没有辩驳了。
但是沈幼莺想了想,又问道:“那王家将王大姑娘当做太子妃人选培养,也是假的?”
薛慎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他思索片刻,道:“也未必是假的。”
眼见沈幼莺蹙眉,他连忙道:“但我当时确实没有选妃的意思,母亲倒是因为我年纪到了,让我悄悄相看过几个,但后来都不合适,便不了了之。当时王元广官职远没有现在高,王家虽有些底蕴但也没落着,王家想送女入宫翻身,倒也说得过去。”
“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谣言?”
沈幼莺这才将从乔家娘子那听来的话说给他听:“听说王家一直将大姑娘按照太子妃的标准培养,王大姑娘更是对你情根深种,非君不嫁。这么多年都没有议亲,便是放不下你。”
薛慎听得哭笑不得:“若不是你提起,我都记不得王家还有这么一号人物。至于所谓的喜欢,谁知是真是假?若真非我不嫁,我落难这几年间,为何从未见王家登门?王元广不参我一本都算好的。”
沈幼莺被他最后一句话逗得直笑:“反正传言是这样说的,京城里不少女郎都知道王大姑娘钟情于你。”
薛慎见她笑得花枝乱颤,一把将人捞到怀中,眼神危险地捏捏她的耳垂:“别人信那些流言蜚语就罢了。昭昭也信,实在该罚。”
沈幼莺被他捏得发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见薛慎神情逐渐危险,又扶着他的肩膀,主动凑上前,讨好地在他唇上贴了贴:“我不该信那些流言。”
薛慎一掌贴住她的后颈,捏了捏:“还有呢?”
沈幼莺想了想,说:“以后只信你。”
薛慎不满意地将人往腿上按了按,步步紧逼:“还有呢?”
沈幼莺想不出来了,但这次确实是自己理亏,她咬唇思索片刻,手臂环住薛慎的脖颈,笨拙但主动地贴上他的唇,软舌撬开薛慎的唇齿,笨拙地亲吻他。
良久分开,沈幼莺眼眸湿润,气喘吁吁。见薛慎八风不动的模样,只得软着声音说:“夫君,我知错了。”
她声音本就柔媚,刻意放轻放软,便如那勾人的钩子一般,直往人心里钻。
薛慎眸色一深,扣住她的腰吻上去,反客为主,攻城略地。
直到沈幼莺承受不住地发出呜呜的抗议声,他才退开来,拇指抹过沈幼莺嫣红唇角的银丝,将人打横抱起来往榻边走去:“今日得好好让昭昭长个教训。”
沈幼莺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进他胸前。
……
薛慎借着由头,狠狠将人“惩罚”了一番。
从前许多沈幼莺因为害羞不敢尝试的事,都被他哄着做了一遍。
但等薛慎次日去上朝,第八次被同僚围住,言语之间频频暗示自己家中有个年龄合适的貌美女儿或者妹妹时,他还是忍不住磨了磨牙,心想昨日还是“罚”得轻了。
王元广远远瞧见薛慎被许多官员殷勤围住,又想起昨日夫人赴宴后同自己说的话,神色一时有些变幻不定。
承安帝日薄西山,他自然是想搭上薛慎这条大船。但薛慎这条船再大,如今也还有皇帝和太子在头上压着,而他官居宰相,为皇帝心腹,能为薛慎提供的便利有许多。
可以说他和薛慎是各取所需互相成就,但从昨日秦王妃的一番话来说,秦王显然还未意识到这一点。
王元广自诩权高位重,自然不愿和其他墙头草一样主动贴上去讨好。
讨好献媚的人那么多,不缺他一个。他要做不是秦王脚边摇尾乞怜的狗,而是能和秦王平起平坐的利益共享者。
因此这次他只是远远看了薛慎一眼,便转身入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