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轩心里有多后悔不迭,沈幼莺和薛慎自然不知道。
沈幼莺收了礼,便也不再暗自垂泪,欢欢喜喜揭过了先前那一茬,看起了歌舞来。
薛慎见自己的小情儿破涕为笑,阴沉的神色也缓和许多,总算给了蔡文轩自进门以来的第一个好脸色。
蔡文轩见状提起的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忙举起酒杯敬了薛慎一杯。
薛慎同他喝了几杯,一边观看歌舞,一边揽着沈幼莺低声说话。蔡文轩在一旁瞧着,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尤其是想起家里那个跋扈的母夜叉,更是不忿。
酒意上头一激,便开口对薛慎道:“王爷可当真是好福气,得了这么一个娇娇柔柔的美人儿,不像我,家有悍妻,连个妾室都不敢抬。”
他这话出口,席间便是一静。
这么一会儿庞来等人也看出了自家王爷和王妃怕是在演什么戏,便也不开口只喝酒赏舞。但现在听着蔡文轩不知死活的一番话,还是不由心生震撼,对蔡文轩肃然起敬。
蔡文轩自己倒是浑然不觉,又摇摇晃晃地起身,要敬薛慎。
薛慎皮笑肉不笑地向他举杯示意,慢吞吞地问道:“蔡大人何出此言?据我所知,徐家不过一介武将出身,蔡大人虽是寒门出身,但娶徐家妇也算得上门当户对。自古以来哪有妻子不许丈夫纳妾的道理?”
这番话可谓说到了蔡文轩的心坎上,若是寻常,蔡文轩没喝酒,定然会意识到薛慎的不对劲,但眼下他喝醉了酒,加上方才徐氏又落了他的面子,他心中有气,酒意作祟便有些压不住怨气,同薛慎抱怨道:“徐氏相貌不出挑,平生最恨那长得比自己好看的女子,我倒是纳过一个妾室,但却被她寻了理由划花了脸。”
薛慎顺着他的话问:“这样善妒的悍妇,已是犯了七出之条,蔡大人若是心狠些,休了另娶也是合情合理。”
蔡文轩也正是作此想法,闻言又仰头灌了一杯酒,道:“我倒是想,可忌惮着徐家——”
他话说到一半,陡然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急急转了话头:“可徐家当初在我落魄时愿意将女儿嫁给我,对我多有扶持照顾,我总不能做那落井下石的负心人。”
他说完,为了掩饰先前的失态,装作失意地垂头叹气。
薛慎听出他同徐家之间定然是有什么利益牵扯,所以才能一直容忍徐氏,但此时蔡文轩不开口,他不想打草惊蛇,便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
这一场接风宴,虽然开头不算愉快,但过程还算和谐。
蔡文轩送出了礼平息了事端,席间又同薛慎喝了几盏酒,自觉对薛慎算是比较了解了,心想秦王瞧着吓唬人,实则也不过是会被金钱美色所动的凡夫俗子。这样的人,他拿捏不知多少,有些现在甚至已经是和他一条船的同盟了,因此他对待薛慎的态度也没有之前的小心翼翼了。
等宴席结束,他送薛慎离开时,还语气暧昧地暗示道:“熙州城的风景同京城别有不同,今日王爷带了家眷不便领略,改日下官再设宴,定要叫王爷领略一回熙州的好风景。”
沈幼莺没有忘记自己的宠妾人设,闻言立即垮了脸,不高兴地瞪了蔡文轩一眼,娇声娇气地催促薛慎道:“王爷,天色不早,妾困了,我们回府吧。”
薛慎露出无奈之色,对蔡文轩道:“改日再说,改日再说。”
蔡文轩露出理解的笑容,恭恭敬敬地送二人离开。
等上了马车,薛慎收起笑意,道:“蔡文轩和徐家之间果然有猫腻,联系熙州屯兵所空无一人,只剩下老弱残兵,怕是也跟这两家暗地里的交易有关。”
沈幼莺道:“那福禄宅虽然价值连城,但真要在世面上买卖,也不过是千金之价。但蔡文轩送出福禄宅时心痛不已,送出黄金头面时,神情却是平平。”
两人对视一眼,薛慎接道:“说明他不缺黄金,只缺福禄宅这样技艺精湛少见的珍品。”
而什么人会不缺黄金?
要么是巨富之家,要么底蕴深厚积累数代,可蔡文轩和徐家都是两样皆不占。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熙州有金矿。”两人异口同声道。
大魏目前有记录在册且被开采的金矿一共只有五座,按照朝廷的规定,地方发现金矿后,不得私自开采,需要上报朝廷,由朝廷派遣工部官员进行勘探、核实。之后再征集徭役进行开采,开采出来金矿均收入国库。
但这几年间朝廷对地方的掌控越发变弱,若是蔡文轩发现了金矿,却选择瞒而不报,私自开采,并不是没有可能。
而若是有一座未曾上报的金矿,也可以解释蔡文轩、徐家的豪横,熙州当地官员以蔡文轩和徐家马首是瞻,以及徐州屯兵所空无一人等重重怪象了。
沈幼莺道:“金矿开采动静不会小,但我们一路行来,并未见到何处有异常动静。”
薛慎倒是十分清楚缘由:“蔡文轩胆小谨慎,他知道朝廷会来人,定然不敢顶风作案,我们发现不了端倪也正常。他如今这么顺着我,未尝不是想将我早日送走,好接着开采金矿的缘故。”
沈幼莺:“那金矿最可能藏在何处?”
薛慎道:“派人盯着刺史府和徐家,想来能找到些线索。以蔡文轩的胆小程度,若我们的猜测没错,他定然会派人盯着矿场,以防走路风声。我们只要盯着这两处,看看有没有暗中往来的人就能顺藤摸瓜了。”
沈幼莺颔首,笑道:“今日我这宠妾倒是没有白当,没想到竟钓起这么一条大鱼来。”
薛慎捏捏她腰上的软肉,想起方才她将蔡文轩唬得一愣一愣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多亏了昭昭演技精湛,不然蔡文轩怕是不会这么轻易将东西拿出来。”
沈幼莺眼珠转了转,俏皮道:“按蔡文轩的性子,怕是还会再带着徐氏登门赔礼道歉,到时候我再激一激徐氏,说不定能再诈出些线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