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莺微微一笑,忽略徐氏难看的脸色,对蔡文轩道:“我这姊妹家里没落了,自小又父母双亡,全靠着大伯一家养大。但大伯一家又不慈,她性子又柔弱,过得很是艰难,也是前些日子大伯一家想将她嫁给一个五十多的富商,她想不开寻了短见,这事才闹出来叫人知道。我听说了之后便将人接到了身边住着,想着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但她这个出身,实在是高不成低不就,我又担心她性子柔弱受了欺负,所以才迟迟没有定下。”
“如今瞧着蔡大人一表人才,蔡夫人又是个大度的主母,才想着保这个媒,我表妹小时候吃了苦,只要有口热饭有件衣裳穿,不受打骂,便没有什么委屈的了。”
蔡文轩一听,哪里有不愿意的,他拱拱手道:“能得夫人青眼,实在是下官的福气,只要令妹愿意,下官不无不可的。蔡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显贵,但也算富裕,定不会让女眷吃亏受累。”
沈幼莺满意点头,道:“那我就修书一封回京,请表妹过来一趟。”
徐氏听着她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将事情定了下来,顿时大怒,她也再顾不上什么体面不体面了,叉着腰指着蔡文轩骂道:“蔡文轩,你敢纳妾试试!你是忘了上一个的下场是不是?”
蔡文轩被她当着沈幼莺还有一众下人的面指着鼻子骂,也有些没脸,他沉下面孔,压抑着怒意道:“徐氏,可是我这些年对你太过忍让了?你莫要太放肆!”
蔡家虽然门第不高,但蔡文轩自诩进士出身,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如今虽然年纪见长,但外人也要夸一句端方君子。可偏偏他才学样貌处处不差,当年却为了在熙州站稳脚跟,捏着鼻子去了貌丑无盐的徐氏。
徐氏只是其貌不扬便罢了,但她的性子也极其霸道跋扈。偏偏徐家人极其护短,对这唯一的女儿护得很,成亲之后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徐氏就要吵嚷打闹,之后再回娘家告状。
这熙州城里上上下下的官员,不论品级高低,哪个家里不是妻妾成群。他不过就是收用了一个女使,徐氏就闹翻了天,之后更是寻了由头将人毁了容发卖出去。
若不是不想影响和徐家的合作,他早就不想再忍耐徐氏了。
可偏偏徐氏对他的忍耐退让丝毫不觉,如今竟连秦王的人也敢得罪,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没脸。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怨气一朝爆发,让蔡文轩看着徐氏的目光都带上了恨意。
徐氏犹自不觉,她本就不是什么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又被徐家人护着跋扈惯了,脾气上来便不管不顾。她冷笑道:“我看你是翅膀硬了,你也不想想没有徐家。你蔡文轩是个什么东西?!”
蔡文轩额头青筋直蹦,到底忍不住打了她一耳光,怒声道:“你还不闭嘴!”
徐氏第二次被他打,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竟从地上爬起来扑上去又是抓又是咬:“你这个负心汉!以为如今做了刺史腰杆儿硬了?你也不想想蔡家那个穷酸样,没有徐家帮扶着,你姓蔡的还不知道在哪块地里刨食吃呢!”
“你这个疯婆娘,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今日非要休了你不可!”
蔡文轩到底是个文人,不比徐氏泼辣,他将抓挠不休的徐氏推倒在地,气得团团转,一个劲儿嚷嚷着要休妻。
沈幼莺在一旁看这夫妻的好戏,和白螺流云交换了一个眼神,娇娇柔柔出声道:“蔡大人和蔡夫人都在气头上,不如等冷静之后再说这些。哎呀这事其实都怪我不好,若是知道蔡夫人不许蔡大人纳妾,我定然不会提起这事,伤了二位的情谊,不如此事便就此作罢……”
可谁知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蔡文轩的怒气就直冲天灵盖。尤其是听沈幼莺一口一个“蔡夫人不许纳妾”,更是怒火中烧。
他狠狠瞪着徐氏,冷笑道:“自古以来女子不许善妒,徐氏已经犯了七出之条,我休了她徐家也无话可说。”
蔡文轩到底还存着些许理智,微微躬身道:“下官家丑,叫夫人见笑了。但既然今日抖落出来,不若便将沉疴除了。等我休了徐氏这个悍妇之后,定然三书六礼上门求娶令妹。”
徐氏一听神色愈发狰狞,尖叫道:“蔡文轩你敢!”
蔡文轩反而冷静下来,他快速思量一番,如今徐家早就和他绑在了一条船上,不管有没有徐氏,徐家暂时都不敢把他怎么样了。倒是若是能借着这门亲事和秦王攀上关系,说不定还能搭上更大的船。
在这西北边陲之地的地方官,哪有京中来得安逸自在?
蔡文轩有了取舍,怒火反而平息下来,他看向狼狈不已的徐氏,道:“等回去之后你便知道我敢不敢了。”
说着便转身朝沈幼莺致歉:“夫人见谅,在此处闹起来实在不成体统,我便先带徐氏回去了。等日后下官解决好家中诸事,定然登门提亲。”
沈幼莺看了眼时间,见已经到了和薛慎约定的时间,便也没有再多留他。而是神情担忧道:“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蔡夫人与你到底是结发夫妻,蔡大人还是莫要因为一时冲动令日后后悔。”
徐氏见她这个时候还假惺惺地劝和,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狐媚子,自己做了秦王的外室尝了甜头,便想让你妹妹也来有样学样?一窝的狐狸精,我不会叫你们得逞的!”
说着也不管蔡文轩,她从地上爬起来,扶着丫鬟转身离开。
蔡文轩见状又是一阵咬牙切齿,同沈幼莺道歉之后,这才拂袖大步追上去。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撞见策马回来的薛慎。薛慎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眉头微挑,问道:“这是怎么了?”
在薛慎面前,徐氏到底还不敢放肆,只垂着头不说话。蔡文轩躬身行礼,答道:“贱内与下官闹了些矛盾。”
薛慎点头,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就没了兴趣,策马与两人擦身而过,进了宅院中。
厅中沈幼莺正在喝茶,她也是第一次做这火上浇油的事,很有些口干舌燥。
薛慎大步进来,看见她懒懒依在椅子上,便笑道:“昭昭做了什么,怎么那夫妻二人瞧着倒像是打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