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以来利益动人心。
沈幼莺想想倒也能明白徐家所做所为,不过她还有一点想不通:“徐家就没想过万一东窗事发的后果?”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薛慎收敛了笑容,凝眉道:“比起蔡文轩,徐家才更令人忌惮。”
蔡文轩寒门出身,在熙州城的势力远不如徐家根深蒂固。徐家在熙州城经营了三代,又手握统兵大权,若是有了异心,不见血怕是难以平定。
沈幼莺想到熙州城屯兵所的兵力,也跟着担忧起来:“我若没记错,熙州囤兵近十万。”
薛慎见她一脸忧色,捏捏她的鼻尖道:“别怕,若不是有完全把握,我也不会让你进城。何况我们联手演了这么一大一场戏来里间蔡文轩与徐家,可不是为了白费功夫过家家。”
沈幼莺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噗嗤一笑,微蹙的长眉舒展开来。
*
两人在花丛散步的功夫,周柳儿与蔡文轩“相谈甚欢”。
蔡文轩知道周柳儿小门小户出身,能搭上秦王这尊大佛,全靠“周章儿”这个表姐给秦王做了外室,得了秦王的宠爱。因此也没有指望周柳儿有什么才学,见她容貌秀丽性子柔婉便已经十分满意。
谁知道两人交谈起来,蔡文轩才发现周柳儿竟也是读过书的,两人说起诗词来,竟然也颇为投机。
见蔡文轩面露惊讶之色,周柳儿垂下头怯生生道:“从前我父母在时,家中虽然清贫,但也是送我去学堂读过书的。只是后来父母早亡,我寄人篱下,便不能再去了,只能在堂兄弟们读书时,悄悄躲在外面听一些……”
美人低眸垂泪,如弱柳扶风,立即勾起了蔡文轩的怜爱之心。
他与徐氏成婚多年,却并没有什么男欢女爱,每次不过是忍耐应付。如今见着这么一个柔弱无依、弱质芊芊的少女,蔡文轩那颗死水一般的心竟也活泛起来,依稀找到了几分当初年少高中时的意气风发。
他忍耐着心中的躁动,彬彬有礼地邀请:“周娘子所说的几本诗集,我府上都有孤本,待我回府之后,便令人送来给周娘子一读。”
周柳儿先是露出欣喜之色,之后又怯怯地犹豫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她微微垂首,脸颊晕红:“而且我贸然收外男之物,总是于理不合。”
蔡文轩看得一阵躁动,竟如同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般急切道:“怎会麻烦……只要周娘子愿意,我府上的书籍周娘子都可尽兴翻阅……”
周柳儿抬眸,与他对视一眼,又羞涩地移开目光。
蔡文轩还欲说什么,这时薛慎却去而复返,周柳儿有些慌乱地抿了唇,不敢再看蔡文轩。蔡文轩见状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同薛慎见礼。
“夫人身体可还康泰?”
薛慎道:“就是坐久了孩子闹腾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又道:“方才我也是关心则乱,左右宴已经散了,不如你我再去酒楼喝几杯?”
蔡文轩虽然有些不舍佳人,但到底正事重要,便恋恋不舍地同薛慎去了城中最好的酒楼。
……
两人在酒楼一番畅饮,中间蔡文轩试探着提起了周柳儿的婚事,薛慎一副过来人的神色道:“看上了?”
蔡文轩是个读书人,年岁虽大但还是要些脸皮,他年纪比周柳儿大了快一轮,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周家娘子蕙质兰心,我情不自禁……”
薛慎却是摆摆手道:“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场面话,你若真想娶她,也算是解了昭昭的一桩心事,她也能安心待产,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蔡文轩大喜过望,说再等一阵子就上门提亲后,又连连做了许多保证。
薛慎笑看他喜不自禁,酒杯沾了下唇,笑意不达眼底。
*
有了薛慎的承诺,蔡文轩自觉已搭上了大船,当日便递了消息去徐家,说自己次日去一趟矿上。
蔡文轩想着去一趟矿上,将动乱平息了,之后再看一看本月的帐,届时将自己那份黄金取出来,八成给秦王做投名状,余下的则用来做聘礼迎娶周柳儿,办一场风风光光的亲事。
想到娇娇怯怯的周柳儿,蔡文轩意气风发,头一回有了一种做新郎官的期待和飞扬。即便矿上还有许多麻烦等着他去解决,想起来都没有那么心烦了。
徐家人自然也暗中盯着他的动向,知道蔡文轩同秦王在酒楼开怀畅饮之事。眼下徐家兄弟同他碰面,见他精神焕发心中便暗暗冷笑。
蔡文轩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却不知自己死期将至。
这回同蔡文轩一道来矿上处理乱子的是徐家老大,他和蔡文轩,还有徐家老三一道先将几处矿上巡视了一遍。
塔塔儿山的金矿极大,经过陆续不断地开采,已有十来处矿场,共计矿工三万余人。
这些矿工都是屯兵所的青壮兵卒,原本就是听从徐家调遣,如今被安排来开采金矿,因着丰厚的工钱,一直以来也没出什么乱子。
但自从上次十一矿砸死了人,徐家老三以武力镇压无果之后,各处矿场的人心都明显浮动起来。
这些矿上都在塔塔儿山一带,有得相聚并不远。虽然徐家老三压了消息不许矿工乱传,但其他矿上的兵卒还是隐约知道了消息。
蔡文轩过去巡视时,就见有三个矿上的兵卒正跟守卫争吵。
他肃容皱眉,道:“如今人心浮动,若是让他们拧成一股绳闹出来,怕是要出大乱子。三哥不宜一味以武力镇压,最好将领头的拎出来杀鸡儆猴,然后再给那些听话的一些甜头,如今恩威并施,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做事。”
徐三郎闻言不快:“怎么还要我去哄着他们?”
蔡文轩知道徐家三郎的性子,连忙好言道:“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等秦王离了熙州城,还不是三哥想如何便如何?”
徐三郎一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道:“罢了,且听你的一回。”他拦住蔡文轩的肩膀,道:“咱们先去喝酒,喝得痛快了,再来挑几只鸡杀。”
蔡文轩自然不会拒绝,同他往矿上临时修建的落脚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