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来神色微沉:“你们怎知那是北戎兵?先前塔木山一带从未听说有北戎兵侵扰。”
老者摇头道:“我们哪里认得出是什么兵,只是听人说是北戎兵。”
庞来心里有了数,将身上的银子都给了他们作盘缠,这才去向薛慎复命:“屠村是真,但却未必是北戎残兵。”
薛慎奉命来剿灭北戎残兵,自然是派了斥候打探过西北一带北戎残兵的踪迹,塔木山从前并未有北戎残兵做乱。明显是徐家为了骗他出兵所用的计策。
只是薛慎只以为徐峤顶多就是放出风声来骗他出兵,却没想到此人如此心狠手辣,为了做戏做的更为逼真,竟然当真派人屠了村。
薛慎脸色沉凝,道:“先去方家寨看看。”
大军沿着塔木山脉,往方家寨前行。
到了傍晚时分,才终于抵达方家寨。方家寨果然已经如那个逃难的老者所说,被一把火烧得干净。偌大一个寨子,只剩下焦黑的断壁残垣,以及四处散落的焦骨。
薛慎带人入了寨子,瞧见有些焦黑的尸骨上还插着刀,他将刀拔出来,打量刀柄纹路以及刀身形状长短,笃定道:“是军刀,熙州城屯兵所用的就是这种形制的刀。”
虽然早已经有了猜测,但真正看见证据了,在场众人面上都显出怒气来。
根据方家寨的大小估算,里面至少住了几十户人家,有数百人丁。可现在百姓却都成了刀下亡魂,尸体融于大火之中,只剩下几把焦骨。
庞来脾气暴,啐了一口骂道:“叫我抓住那些杂碎,定将他们提过来杀了!”
薛慎眉眼亦有戾气缠绕,道:“先将这些焦骨收敛了吧,今夜便在此处安营扎寨,将斥候都派出去,搜寻北戎残兵踪迹。”
庞来应了一声,便去传令了。
士兵们安营扎寨的安营扎寨,收敛尸骨的收敛尸骨,一切都井然有序。薛慎回头看了一眼方家寨的废墟,策马登上不远处的小山丘。
山丘不远处便是一片荒凉戈壁,若是再往前走,便是吐蕃的疆域。
这些年来,大魏靠着高额岁币,供养吐蕃、北戎等边境小国,换取暂时的和平。但随着一年年增多的岁币,这些弹丸小国的胃口也被养得日益大。不仅是北戎不安于室,吐蕃也屡屡犯边。只是比起骁勇善战的北戎人,吐蕃的威胁相对不大,这些年来承安帝又一心只想求和,一直纵容着,竟也养出一只饿狼来。
若说光只是徐家出兵,在这两国交界之处屠杀整个寨子,薛慎是不信的。
其中定然也有吐蕃人的手笔。
薛慎眉眼沉凝,遥遥望着戈壁滩许久,才策马回营。
*
当日,三万人马在方家寨驻扎,之后薛慎一副并未发现蹊跷的模样派出大量斥候寻找北戎残兵的踪迹。
远在熙州城中的徐峤接到消息,满意地摸了摸胡子,对徐大郎道:“万事俱备,可以动手了。”
徐大郎道:“不必等二郎回来?之前派去接应二郎的人手已经折返,说半路上就碰见了二郎的斥候,说是人已经抓到了,只是他们一路追击追了上百里地,又带着个孕妇,怕是要多费些时日。”
徐峤道:“不必再等,秦王带了三万精锐去了塔木山,城外大营不过区区两万人留守,我们先封锁熙州城,吃了城外大营的两万兵力,之后再在边境发动突袭,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徐大郎以十万黄金的高价买通了吐蕃一个部落,对方同意出兵帮他灭了秦王的人马。
若是能在塔木山将秦王的三万兵马一举灭杀最好,就算不能,等秦王带着残兵败将逃回熙州城时,才发现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徐大郎道:“那我先去一趟刺史府。”
徐峤颔首:“将人关在大牢里,别叫你妹妹知道了消息,免得她心软来求情。”
徐大郎领了事,立即便清点了人手,连夜包围了刺史府。
蔡文轩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刻,但听下人慌慌张张来报说刺史府被人包围了的时候,还是心头一颤。
他深吸一口气,随意敷衍了不知何事神情慌乱的陈氏,胡乱披上了外袍出去。
既然是要做戏,自然要做圈套。蔡文轩提着灯笼开门,眯眼打量着黑夜中重重兵卒,不甚高兴地质问徐大郎:“徐家这是什么意思?深夜带兵围堵刺史府,我若是一封折子告上去,这谋反的罪名你们可担得起?我蔡家是不如徐家势大,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们莫要欺人太甚!”
徐大郎坐在马上看他,神情不屑一顾,吩咐下属道:“将人堵住嘴捆起来。”
下属得令,当即便将蔡文轩团团围住,堵嘴捆手。
蔡文轩似乎是没想到徐家竟然真的会动手,惊得瞪大了眼睛,发出呜呜的声音。徐大郎却懒得同他废话,下令将刺史府控制了起来。
没了蔡文轩这个有异心的刺史,这熙州城上下才算是干净了。
等天一亮,熙州的官员和百姓只会知道刺史染了时疫,正关在府中养病。
*
处理了蔡文轩之后,徐大郎找到了刺史官印。他命人模仿蔡文轩的笔迹口吻,写了一封信再盖上刺史大印,命人送往城外军营。
秦王留了两万人马在军营,其中定然有坐镇的大将,亦会做出相应的应急布置。而蔡文轩已经投靠了秦王,和秦王的人定然也有所来往,若是蔡文轩此时一封急信向秦王大将揭发徐家人有谋害秦王的意图,那秦王大将一定会有所反应。
那个时候,就是他们动手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