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慎故意没有提前让人知会屯兵所,他们抵达时,屯兵所内脏乱不堪,老弱残兵聚集在一处喝酒玩儿牌,毫无军纪。
便是齐忠这等毫不关心军务的阉人,看见这副景象也是目瞪口呆:“这、这成何体统!”
薛慎倒是毫不意外,他摊手无奈道:“徐家父子与蔡文轩狼狈为奸,留下这么一处烂摊子,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我倒是有心整顿一番,但实在无从下手。”
“齐监军今日也都亲眼看见了,若熙州首军都是这样的老弱病残毫无斗志,万一打起仗来,他是毫无抵抗之力。还望齐监军回京之时,如实向陛下禀明情况,派个廉明有能之人来熙州,也好将这军政整顿一番。”
齐忠脸色微变,这样的烂摊子,朝中哪有人愿意接手。
他呵呵一笑,敷衍道:“咱家自会如实向陛下禀告,不过这熙州十来万的兵员,二十余处屯兵所,总不能都是如此吧?”
薛慎不以为意:“到底如何,齐监军亲自去,看看便知。”
这一整日里,两人东奔西走,去了近十所屯兵所,屯兵所内皆是一片松散,毫无军纪可言。
齐忠眉头紧皱,他跟在承安帝身边这么些年,自然也明白熙州军备懒散自此的隐患。
但说实话,官家打压武将也不是一天两天,也就是需要抵御外敌的边军还有些样子,其他地方军其实也不比这好上多少。
只是他没想到蔡文轩和徐家的胆子这么大,一墙之隔就是吐蕃和北戎人的地界,在两者随时可能来犯的威胁下,他们竟然也敢将边军养成这副懒怠模样。
知道薛慎将熙州刺史和守将杀了时,齐忠原本还想拿屯兵所做由头夺了薛慎的权,到时候一封奏折送到御前,也算是他的大功。
毕竟熙州作为军事重镇,决不能落到狼子野心的秦王手里。
可如今他看着屯兵所的模样,之前的打算却动摇起来。
这么一个烂摊子接到了手里,对他自己可是百利而无一害。若是不出事,勉强能在官家面前邀个功,可若是这中间出了岔子,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因而夜里回到刺史府时,他便装模作样道:“没想到这蔡文轩与徐家父子竟如此胆大妄为,连边军操练也敢懈怠。等咱家回了京里,定然狠狠参他们一本!”
薛慎笑道:“齐监军看过屯兵所,当能理解我的苦衷了?我本来正愁着呢,北戎余孽已经剿灭干净,我既已完成了官家交代的事情,也差不多该要回京了。但送出去的奏折却迟迟没有回音,幸好齐监军来了,你即使替陛下监军,如今这熙州的军政大事交给你正合适。”
齐忠一听自然不肯,推拒道:“咱家不过是个阉人,哪懂这些军政大事?王爷既在熙州,自然是交给王爷最好的,咱家不日就准备回京向陛下复命呢。”
薛慎闻言神色不虞:“你我都不便在熙州久留,那只能再令信使八百里加急回京,请京中尽快任命新的刺史了。”
齐忠自然是满口答应,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向承安帝复命,好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
然而齐忠算盘打得好,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在熙州待了四五日准备回京赴命时,北戎的兵马突然打到了熙州边境。
齐忠知道消息时,吓得直接跳了起来:“什么?北戎人打来了?”
薛慎的神色倒是毫无波澜。语气平静道:“北戎王养好了伤势,又听说我正好在熙州,便率兵攻来了,意图报仇雪恨。”
“竟这么快就养好了伤势?”齐忠脸色煞白道:“王爷对上北戎人可有胜算?”
薛慎道:“北戎王下定决心要一雪前耻,此次集结了十五万兵马兵临城下,而熙州可用兵马,再加上我带来的人马,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万。”
“至于熙州边军的实力如何,齐监军想来也见识过了。之前北戎围攻京城,我能以少胜多不过是因为奇袭有效,如今北戎人有备而来,若是正面迎敌,胜算不过五五分。”
“那该如何是好?”齐忠急得团团转,接着忽然眼睛一亮,道:“我这就快马加鞭回京去给官家报信。”
薛慎漫不经心地看向他,一副不放心的神色道:“齐监军这么着急回京城,不会是担心吃了败仗想先走一步吧?”
齐忠确实抱着这个心思,但被他毫不留情的戳破,还是尴尬笑道:“怎么会?只是我原本也是这几日准备回京,正好一道将军情带回去罢了。”
薛慎笑了声:“原来是我误会齐监军了,不是就好。”
“北戎人如今正在城外叫阵,监军既然在,正好随我一同去城墙上督战。”
齐忠当然不想去,他惜命得很,战场上刀枪无眼,若是有个万一伤了自己可得不偿失。可薛慎就这么定定看着他,他若是直说不去,怕是也难以交代。
因此犹犹豫豫半晌后,齐忠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薛慎一道上了城墙督战。
长城之外,北容人十五万兵马气势雄浑。北戎王派出了一名猛将,薛慎他们到时,对方正在城墙之下叫阵。
守着城墙的兵卒看见二人过来,纷纷让出道路。
薛慎与齐忠并肩立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看着下方的北戎军队。
齐忠作为承安帝的心腹太监,从前过的都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这些刀枪剑影打打杀杀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如今站在城墙上,看着北戎人面目狰狞气势汹汹地叫阵,双.腿都不由有些发软。
可旁边的薛慎面无表情,他只能强撑着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得知两人到来,庞来匆匆赶来见薛慎:“王爷,可要迎战?”
薛慎看他一眼,不紧不慢道:“屯兵所都是些老弱病残,拿什么去迎战?所幸我们还带来了五万人马可用,好好守着城墙就是,北戎人越不过来。”
庞来听着他的话愣了一下,接着看了一眼旁边的齐忠,隐约明白了什么,没有再多言。
而此时下方的北戎人叫完阵之后,见薛慎没有应战的意思,便已经搬来云梯准备强行登城墙。
齐忠看着北戎人搬着高高的云云梯架在城墙上,吓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薛慎瞥了他一眼,嘴角嘲讽的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