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子是前一任神将大人,给大夏立下汗马功劳,曾经也是威震沙场的悍将。
虽然解甲归田这么多年,但是他余威犹在,一旦怒,还是很能吓人的。
昌远侯府的军士听见周老爷子的话,有些畏缩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周老爷子带着神将府的军士缓步走过来。
“进去吧。跟他们胡缠什么。”吴老爷子瞪了这些人一眼,从后面跟上来。
郑老爷子是文人,向来不怎么跟军士打交道,但是此时也皱眉道:“文将军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派军士守在盛国公府?”
文将军便是昌远侯,因他受封辅国大将军,有人也称他是文将军。
“管他们呢。咱们进去说话。这边,这边……”吴老爷子简直也成自来熟了。
盛思颜忙道:“三位老爷子跟我来。”说着,命人打开中门,领着三位国公爷进去了。
王氏还在昏睡,不能见客。
盛思颜带着三位国公爷在内院燕誉堂的中堂坐下,亲自给他们奉了茶,又行礼道:“谢过三位老爷子今日给我们盛国公府撑腰。”
三位国公爷都知道盛夫人王氏身怀六甲,结果遇到这种事,肯定是没法理事了,保胎要紧。
盛七爷又惹上“弑君”的大罪,关在大理寺的大牢里,情况完全不容乐观。
“我们四大家同气连枝这么多年,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上一次盛老爷子出事,我们没来得及救助。这一次,嘿嘿,他们可别想故技重施。”吴老爷子对盛思颜做了个手势,让她起身。
盛思颜忙又福了一福,才坐到一旁,道:“我虽人微力轻,但是养育之恩不敢忘。这一次,我就算肝脑涂地,也要将我爹救出来!”
她说这话,已经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三位国公爷都知道她并不是盛家的女儿,但是却愿意跟盛家同甘共苦,不由都点点头,道:“应该的,也不枉你爹娘养你一场。”
盛思颜霎时红了眼圈,忙转头看了看门外,深吸一口气。
盛宁柏从外院匆匆忙忙赶来,一进门就道:“大姊,外面都说爹弑君?是真的吗?我不信!爹怎会弑君?!”
盛思颜忙迎上去道:“你别急,三位国公爷在这里,跟我们一起商议呢。”
盛宁柏抬头看见三个老人坐在中堂上,忙拱手作揖,又道:“多谢三位老爷子为我家主持公道。”
盛思颜向三位老爷子介绍,“他是二弟宁柏,涂姨娘生的儿子。”
盛宁柏很少出去做客,知道他是盛家庶子的人不多。
不过三位国公爷是见过他的,对他点了点头,道:“你们姐弟要互相照应。这种时候,一家人更是要拧成一股绳才好。”
盛思颜和盛宁柏一起躬身应了,坐在下说话。
盛思颜先道:“我爹一直在给陛下治病,若是要弑君,也不会等到今日,更不会被别人当场抓住。”
三位国公爷一齐点头,“我们自然是不信的。”
盛七爷好端端弑君做什么?
为盛家报仇?
那他应该杀太后才对……
“说我爹弑君,动机不足。我爹明显是被陷害的。”盛思颜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先把阴谋论抛出来。
“我们都信你爹不会弑君,但是是不是被陷害,还要看了宫里的情形再说。”吴老爷子站了起来,他是生意人,向来信奉和气生财。他觉得,夏明帝是寿数到了,自个儿病死的最好。这样才能皆大欢喜……
周老爷子啼笑皆非,跟着站起来,拍着吴老爷子的肩膀,道:“你倒是想得美,两不得罪。但是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盛思颜抿了抿唇,她也绝对不信夏明帝是病死的。因为她听王氏悄悄说过,夏明帝的病情明明正在好转。
“陛下……不,应该说先帝了,先帝既不是病死,也不是被我爹害死的。”盛思颜轻声说道,“应该是被别人害死,栽赃到我爹头上。——就跟二十多年前,有人害得先帝成了‘活死人’,也是栽赃到我祖父身上。”
她的声音虽小,但是不容置疑,很是有决断的样子。
听了盛思颜的话,三位国公爷互相看了看。
这是不仅要给盛七爷洗冤,也是要给盛老爷子翻案!
给盛七爷洗冤,或许还行,但是给盛老爷子翻案……却不太容易。
最关键的是,过了这么久了,很多当初的人证物证都面目全非了。
“……还是一样一样来,先把你爹救出来吧。”周老爷子沉吟片刻说道。
盛思颜点点头,“自然是要先将我爹救出来。”说着,她把小枸杞叫了过来,拉着小枸杞,还有盛宁柏一起跪下,给三位国公爷磕头道:“请三位老爷子帮我爹说句话,给他一个公平受审的机会。我们不指望这事能很快了解,但是我们希望大理寺公开审理此案,不要如同上一次一样,悄没生息地就将我盛家三百多口全数斩杀!”
小枸杞才两岁多,不知生何事,一脸惴惴的样子,偎在盛思颜身边,倒是十分乖巧,不吵不闹。
盛宁柏大一些,知道家里出了大事,没有吱声添乱。他对长姐十分信服,只默默地跟着她磕头,将额头都磕得青紫。
周老爷子凝视着盛思颜。
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娇娇怯怯的小姑娘,骨子里居然有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豪气和执拗……
遇到这种事,就算是须眉男子也会忍不住惶恐不安,这个小姑娘却表现出一股难得的沉稳气息,临危不乱,井井有条地打理着偌大的国公府,还能照顾身怀六甲的娘亲,同时不忘为身负“弑君”之罪的父亲伸冤。——这份气概,确实是很多男人都做不到的。
不仅可以同富贵,也可以共患难。
最重要,是她有种临危不乱的镇静和沉着,甚至能够像个局外人一样,在危难来临之前,将种种琐事打理的井井有条。
面临这种有可能满门抄斩的大罪,她没有选择自行逃走,而是安安静静地留下来,动用她能够动用的一切力量,力图扭转颓势。
就冲这份心意,周老爷子已经决意帮她。
况且,二十多年前的事,让他至今对盛国公府心有内疚,希望这一次还来得及弥补……
盛国公府不能被灭门,这是他们三位国公的底线。
就算夏明帝是盛七爷杀的,这三位国公已经决意将盛七爷保下来。——哪怕是坐一辈子牢,也不能让他再被处斩了……
“你想给你爹一个公平审讯的机会,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份,我们这三个老头子,现在就进宫,跟太子殿下,还有太后娘娘求个恩典。——我们虽然老了,但是这把老骨头还好使。”周老爷子站了起来,拿出一个令牌递到盛思颜手里,“这个令牌你拿着。当年你祖父给我了一个神农令,救了我的轩儿。这是我还你们的人情。”
盛思颜没有推辞,她从周老爷子手里接过神将府的令牌,郑重谢过周老爷子。
她看得出来,这四大国公府,明显是以神将府周家马是瞻。
也对,任何时候,都是手里有兵的人最强大……
而且神将府传承千年,历经无数征伐,绝对不是太后娘家昌远侯府,还有皇后娘家,这些隔一代就换一茬的后族可以相提并论的。
吴老爷子和郑老爷子也跟着站起来。
“多谢周老爷子、吴老爷子、郑老爷子!”盛思颜带着两个弟弟又给这三位国公爷行了大礼,起身亲自送他们出盛国公府。
来到大门外,看见昌远侯府那些兵将躲躲闪闪的眼神,郑老爷子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娇小柔弱的盛思颜,还有两个比她还小的男孩子,对周老爷子迟疑着道:“……老周,是不是,你留几个神将府的军士在这里?”
当然为了防备这些昌远侯府的军士。
周老爷子回头微微一笑,道:“不,我一个人都不留。如果盛家有什么事,我只找文贤昌算账。”他曾经是大周所有军士的统帅,太后的亲哥哥昌远侯文贤昌,曾经是他麾下的副将。他完全有资格对文贤昌直呼其名。
他叫了昌远侯府的守将过来,道:“我刚才的话,你听见没有?”
这个守将已经不是先前那个被神将府的军士打折手腕的那个人了。
这个人明显更有脑子。他躬身道:“我们是奉太子殿下的命令,在此守候。在盛国公结案之前,防备盛家人逃脱而已。还请三位老爷子行个方便,不要为难卑职。”
周老爷子笑了笑,“为难?你不为难里面的妇孺就不错了,我们怎敢为难你们?——哼……”淡淡地扔下一句话,和吴老爷子、郑老爷子扬长而去。
他们走后,昌远侯府的守将互相看了看,到底不敢砸门进去,只在外面派了很多人马,将盛国公团团围了起来。
盛思颜在府里安抚好众人,又命木槿和薏仁跟王氏的四个大丫鬟一起掌管内院。
而一直嚎哭不已的盛宁芳,就被盛思颜命人关到绿玉馆的柴房,只让小柳儿一人看着。
家里的小枸杞是最重要的人,盛思颜不敢让盛宁柏跟他待在一起,对盛宁柏道:“我要出去找人,你跟我一起好不好?两个人有个照应。”
盛宁柏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又道:“我是男人,大姊有什么不方便的事,尽管跟我说。”
盛思颜点点头,对他解释:“我要去吴家钱庄,先取一些银子出来。”
盛宁柏忙道:“大姊没有钱了?我那里还有,母亲给我的月钱,从来没有用过,都收在我房里,有二十多两呢。”
盛思颜忍不住微微笑了笑,柔声道:“多谢宁柏。家里有银子,我去吴家钱庄,并不是为了银子……”
这话说得盛宁柏摸不着头脑。
去钱庄不是为了银子,而是为了什么?
盛思颜笑而不语。
她去吴家钱庄取银子,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盛国公府里的银子多得是,再说现在盛七爷的案子,又不是用银子就能脱罪的。
她去取银子,纯粹是为了给某人添堵,也给吴老爷子提个醒儿,将某人的手脚束缚住,不要再让她出来给盛家添乱了。
盛思颜从王氏跟她说的那些前因后果中知晓,郑大奶奶郑素馨,在这件事中的地位十分微妙。
不管郑素馨有没有插手盛七爷这个案子,盛思颜都不想她再出来搅局了。——这个郑素馨不出手而已,一出手,盛思颜就觉得十分难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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