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轩猛地睁开眼睛,一只胳膊下意识将盛思颜圈在怀里,“怎么啦?”
他的声音清冷淡然,安抚了盛思颜那惴惴不安的情绪。
盛思颜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道:“做了个梦。”
周怀轩松了口气,大手在盛思颜背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着,低声问她:“噩梦?”
“嗯。”盛思颜怅然,“最近经常梦到堕民之地,也不知道是怎么啦。”说着仰头看了看周怀轩精致的下颌,“也许是临睡前你说堕民之地可能出了事,所以我才梦到那样的情形。”
“说说?”周怀轩的手顿了顿。
盛思颜想了想,给他描述她的梦。
“我梦到大长老和执事他们被关在一间小屋子里,堕民之地笼罩着黑气,有个很高瘦的人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给面前无数蒙着黑斗篷的堕民说话,他旁边站着一个矮一点的人,就是那个矮一点的人吓着我了。”盛思颜心有余悸地道,“我在梦里看见的这两个人是背影。但是矮一些的那个人突然回头,我看见他脸上蒙着的怪里怪气地橙色面罩,被吓得一哆嗦,就醒了。”
“橙色面具?”周怀轩下意识重复了一句,“你说橙色面具?是什么样子的?”
盛思颜张了张嘴,想说京剧脸谱,但是一想这里还没有“京剧”这个东西呢,她说“京剧脸谱”有什么用?
不过梦里的情形她记得很清楚,而且她会画一点画。
“我画给你看吧。”盛思颜睡不着了,索性坐起来道。
周怀轩看了看她,“不想睡了?”说着蹙了蹙眉。——阿颜最近好像睡得特别不安稳。
如果他记得不错,盛思颜最近十天内,已经有四天半夜里突然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看来明天要请盛国公夫人来给盛思颜瞧一瞧了。
周怀轩跟着下床,拿了床边的软绸斗篷给盛思颜披上。
盛思颜坐到书案前,看了看砚台里面的墨,还有一些,便拿笔沾了沾,聚精会神地在面前的白纸上画了起来。
周怀轩扶手站在她背后看着。
随着盛思颜画的越来越完整,周怀轩的脸色也越来越严峻。
这个面具,明明就是他见过的守护者的面具!
不过他见过的那个面具,是赤色的。
阿颜说,她在梦里看见的面具,是橙色的。
赤、橙、黄、绿、青、蓝、紫,这个人,难道是橙二?
虽然知道很不靠谱,周怀轩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看见那人的样貌没有?”
盛思颜摇摇头,“真没看见。我在梦里想看来着,但是那人背对着我,等他回头的时候,又已经戴上了这个橙色面具,所以我没有看见他的真面目。”顿了顿,盛思颜又道:“不过,我觉得他不是堕民。”
“他不会是堕民。”周怀轩淡淡地道。守护者怎么可能是堕民?
“你怎么知道?”盛思颜好奇地问。
周怀轩在内心挣扎许久,不知道该不该把有关守护者的事情告诉她。
他的目光停在她隆起的肚腹上,用手轻轻覆上去,决定等孩子出生之后再告诉她。
“我堕民那里住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堕民喜欢戴有颜色的面罩。他们一直是大黑袍和黑色面罩。”周怀轩淡淡地道。
“哦。”盛思颜点点头,她对堕民不如周怀轩了解的多,也没有怀疑,看着周怀轩把她画的那个面具收走了。
“这个东西很有趣,给我吧。”周怀轩半扶半抱,带着盛思颜回到床上,“快睡吧。你这样老是做噩梦,还是让岳母来给你瞧一瞧。”
盛思颜应了,她也觉得自己近来的睡眠质量太差,确实需要王氏来给她看一看了。
第二天醒来,周怀轩就去了外院,命人把周显白叫了过来,把他昨天给他的信要了回来,吩咐他道:“今天就走,路上小心。去了堕民之地,也不用送信了。就在那里转一圈,看看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回来。”
周显白惊讶地道:“这是为何?”又埋怨道:“大公子这是不信我?就算堕民之地出了事,我也能应付的。”
周怀轩笑了笑,道:“速去速回。”就把周显白打出去了。
在自己的外书房坐了一会儿,就听见书房门口一个书童回报道:“大公子,大爷有请。”
周怀轩抬眸看了看他,“在哪里?”
如果是让他去越姨娘的院子,他可是不会去的。
那书童忙道:“在大爷的外书房。”
还好不是在越姨娘的院子。
周怀轩起身去周承宗的外书房。
周承宗背着手立在窗前,凝神看着院子里一竿竿青翠欲滴的修竹。
见周怀轩进来了,周承宗回头指着窗下的一张椅子道:“坐吧。”
周怀轩没有坐下去,只是道:“有事吗?”
周承宗没有勉强他坐,只是转回头,沉默许久,问道:“听说你昨天找我?”
周怀轩昨天确实想找周承宗问话,但是后来听说他在越姨娘屋里,就没有再找他了。
现在听周承宗问了起来,周怀轩皱了皱眉头,淡淡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三番五次地给他们找麻烦,但是又束手束脚,实在是让人很莫名其妙。
周承宗知道是在问昨天那侏儒的事。
他垂下头,深吸一口气,道:“那也是我的孙子。”顿了顿,又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道:“你是我唯一的儿子。”
周怀轩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我也是不得已。”周承宗深深叹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我必须要做的。”
周怀轩冷了脸,“是吗?”语声平淡,不带一点情绪。
“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与其让别人出手,不如我亲自来,你说呢?”周承宗沉默许久,突然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周怀轩的眉头慢慢拧了起来。
看来,守护者是真的盯上阿颜了……
“告诉我,别人是谁。”周怀轩淡淡问道。
“我不知道。”周承宗别过头,看向别处。
“真的不知道?”周怀轩慢慢从怀里掏出盛思颜刚才画的橙色面具,递到周承宗面前,“他是谁?”
周承宗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顿时瞪大眼睛,声音颤抖着道:“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你认识?那他到底是谁?”
周承宗用手碰了碰那张画纸,低声道:“他是……橙二,我猜,他应该是宫里头的内侍。”
周怀轩手掌一卷,将那张画收了起来,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道:“阿颜是我唯一的妻子。”说着,大步离开了周承宗的书房。
周怀轩走了之后,周承宗一下子瘫在座椅上,手里握着拳头,狠地捶了捶面前的桌子。
没法子了,等孩子出生之后就下手!
现在只有先拖着橙二那边,让他能等到孩子出生之后。
……
周怀轩离开神将府,径直去了宫里,求见夏昭帝。
夏昭帝这些天十分想念盛思颜,知道她快生了,也很担心她的身子,但是又不能去神将府看她,正在焦急的时候。
听见周怀轩求见,夏昭帝忙道:“快宣!”
周怀轩大步走了进来,对夏昭帝躬身行礼,然后问道:“圣上,最近您有派宫里的内侍出宫办差吗?”
夏昭帝没料到周怀轩居然问这个,疑惑地道:“经常有内侍出宫办差,你指哪一个?”
“有派到远一点地方的吗?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赶回来,而是要一两个月才能赶回来的?”周怀轩想了想,又问道。
内侍和别人不同,他们是不能随意离京的。
如果离京,一定要圣上的手谕才行。
不然被别处的官员逮到了,是可以当逃奴论处的。
如果那橙二真的是内侍,而且真的去了堕民之地,那一定要有夏昭帝的手谕才行。
夏昭帝想了想,道:“上个月有四队内侍,跟着工部的官儿分别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了。”
“去做什么?”
“帮着工部的官儿勘察地界,制作舆图。”夏昭帝笑吟吟地道,“大夏皇朝的老规矩,每五十年量一次地界,画一次舆图。”
“内侍一共多少人?”
“每队四个,一共十六个。”夏昭帝更加好奇,“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怀轩不动声色地道:“我们神将府在西北的探子回报,好像在堕民之地看见有内侍出没。”把盛思颜做的梦当然不提,只推说是神将府的探子。
“啊?!”夏昭帝大吃一惊,“你说真的?朕没有派他们去堕民之地啊!”
“我也不清楚真假,所以我来宫里问个清楚。”周怀轩看着夏昭帝,“不如圣上把那十六个内侍的画像给臣,臣去跟探子对一对,让他们认一认人?”
夏昭帝苦笑道:“内侍而已,谁给他们画像呢?”
就算现找人画,凭着记忆也是不太清晰的。
“这样吧,等他们回来了,圣上让他们给臣认一认,行不行?”周怀轩打算守株待兔。
反正那内侍是一定会回来的。
到时候找个机会让阿颜认一认背影,看看是不是跟她梦里的那个背影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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