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周老夫人翻了个白眼,“谁能查?谁敢查?一出蒋侯府,来到神将府前面的路上,就连蒋侯府的人都不敢造次。”
吴三奶奶忙给周老夫人捶背,一边陪笑道:“娘,虽然咱们神将府的威仪自不必说,但是蒋侯府好歹是嫁女儿,我们也得给他们几分面子。不然四娘嫁到咱们家抬不起头……”
“有什么抬不起头的?”周老夫人梗着脖子回头瞥了吴三奶奶一眼,没有错过她脸上强行挤出来的笑颜,哼了一声,“我抬举谁,谁就能抬起头!”
吴三奶奶笑得脸都僵了,喃喃地道:“……娘说这话确实不错,可是……可是……也不用那么早就混进来吧?”
“怎么就早了?”周老夫人不虞地撇了撇嘴,“你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吗?”
“娘,我可不是为了我自个儿啊。我一个女人家,外头再显赫,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的是我家,我们三爷,还有怀礼。”吴三奶奶抚了抚自己笑得僵僵的下颌,甩了甩手,给周老夫人继续按摩肩膀。
周老夫人仰躺在柳条椅上,阖上眼,脸上还是闷闷不乐的神情,阴阳怪气地道:“舍不着孩子打不着狼。再说,又不是给你儿子大婚添乱,不过是借个机会,顺顺当当进神将府而已。早点进来,不是更好?这样才过得去嘛……”
吴三奶奶讪笑不语。
周老夫人撇了撇嘴,道:“如果你有更好的法子,那你说说看啊?除了这个机会,你还有什么法子能够让外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我可跟你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吴三奶奶满脑子都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要娶媳妇的事,哪里有功夫琢磨别的?讪了半天,又不肯放弃这个机会,还是低声道:“……那就依娘的吧。不过……”她顿了顿,“都交给媳妇去办吧。”
她主动去安排,应该能把不安的因素控制起来。
“嗯。”周老夫人点了点头,“这就对了。你多大的事都经历过了,还怕这点子小事?再说了,他们大房的底儿我都交给你了,你还怕什么?”
吴三奶奶想起周老夫人说的那事,忙问道:“这事是真的吧?您没记错吧?”
周老夫人打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当然不是说句话就可以了。我可是有物证在手的。”
“啊?!”吴三奶奶喜出望外,“娘,怎么没听你说过呢?”
“这有什么好说的。就连老爷子,他也不知道我手里有这个东西。呵呵,我跟他快五十年的夫妻,他居然能当着外人的面打我!——既然他不念夫妻之情,也别怪我拆他的台!这口气,我是非出不可!”周老夫人摸了摸自己敷满药的脸,恨恨说道。
她其实没什么可怕的,因为只要她手里的证据一抖出来,周老爷子再跋扈,再目中无人,再看不上她,也要乖乖地看她脸色做人!
吴三奶奶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
和他们三房美好远大的前程比起来,就算是把明天的大婚弄砸了,四娘想必也是不会怪她的。反正蒋四娘是一定要娶进来,等她上了花轿,就是她周家的人了!
虽然成亲是一辈子的事,但是神将府的荣华富贵,却是世世代代无数辈子的事!
这样一想,吴三奶奶立刻精神抖擞,伏在周老夫人耳边道:“娘,那我先去了。天色不早了,看着外面像要下雪的样子,早点安排比较好。”
周老夫人闭着眼睛点点头,“去吧,你想通了就好。”
吴三奶奶笑着去了。
吴三奶奶一走,周老夫人就睁开眼睛,看着吴三奶奶的背影扯着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
吴三奶奶走出松涛苑,现外面已经飘起了雪花。
纷纷扬扬搓棉扯絮般将夜空笼罩得严严实实。
她透过回廊下大红的灯笼,看见那些雪花是暖暖的晕黄色,心里也跟着一暖。
不容易啊,他们三房终于要打一个顺利的翻身仗了!
她从回廊的台阶上拾级而下,踏着咯吱咯吱的积雪,往松涛苑外走去。
在门口她看了看澜水院的方向,嘴角轻蔑的笑容一闪而逝。
周三爷踏着积雪,打着油纸伞走过来,对吴三奶奶道:“下雪了,怎么还不回去?娘怎样了?有没有为难你?”
吴三奶奶温柔地笑着,用手掸了掸周三爷肩背上飘落的积雪,道:“就几步路的功夫,你还来做什么?”
“我来接你啊。”周三爷笑着,顿了顿,又道:“娘脸上的伤怎样了?明天怀礼就大婚了,你要不要去外院看看他?”
吴三奶奶闻言正中下怀,忙道:“我给娘用了我娘家的药,好了很多了。我正想着要去看看怀礼。明天就大婚了,我要带他去新房再看一看,还有什么不满意地,现在马上收拾还来得及。”
“那你去吧。”周三爷把伞给她,“小心。天冷路滑,别摔了。”
“放心,摔不了。”吴三奶奶笑着握了握他的手,转身离去。
她刚走没多久,越姨娘在两个婆子的搀扶下,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过来了。
周三爷在门口站定了,笑着道:“天晚了,娘不是说让越姨娘不要来请安了吗?”
越姨娘恭恭敬敬屈膝福了一福,脸绷得紧紧的,在昏暗的夜色下,看着十分憔悴,她说:“我是要去看我们大爷。听说大爷醒了,已经到家了,我却到现在才知道。住在西南角那个地方,都没人给我传话。”
原来从越姨娘住的葳蕤堂去大房的澜水院,中间要经过周老夫人住的松涛苑。
周三爷忙道:“那姨娘快去吧。大哥……”他顿了顿,叹息道:“可怜见的,大哥虽然醒了,可是成了傻子,大嫂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了,眼睛都肿了。”
“成了傻子?!”越姨娘眼底闪过一丝喜悦,脸上却顿增戚容,“怎么会这样?大爷一向英明神武,聪明能干,怎么会变成傻子?!”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
周三爷忙后退一步,像是要避嫌一样,扎着手道:“姨娘快去看看吧,我进去看娘去了。”说着,一溜烟走了。
越姨娘低眉垂目,跟着两个婆子往澜水院那边去了。
伏在松涛苑外面松树上的黑衣人身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她正要离去,却看见周三爷来了,急匆匆进了周老夫人的屋子,就等了一等。
周老夫人刚从浴房出来,脸上还抹着药,坐在妆台前照着镜子。
“老夫人,三爷来了。”周老夫人的婆子在门口通传。
“让他进来吧。”周老夫人放下镜子,转身看着月洞门口。
周三爷撂开帘子走了进来,躬身道:“娘,您好些了吗?”
“好多了,你媳妇拿来的药很不错,我刚抹上,立刻就不疼了。才照了照镜子,见肿也消了不少。”周老夫人板着脸点点头,指了一张杌子给周三爷,“坐。”
周三爷坐了下来,仔细打量周老夫人的面庞,点头道:“比先确实好些了。”顿了顿,又义愤填膺地道:“娘,这件事,我们不能这样善罢甘休!爹怎么能打人呢!特别是打女人!”
“好了!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好好听你媳妇的,你自己看看书,修修史,比什么都强。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有你儿子给你办妥了,你什么都不用管。”周老夫人立即警告他,“我和你媳妇都商议好了,你就等着坐享其成吧。”
周三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您对我真好。”
“不仅我对你好,你媳妇对你也好,你可别再犯糊涂了,听见没有?”周老夫人瞥了他一眼。
“我知道我知道!云姬是我妻子,我不对她对谁好?”周三爷忙陪笑道,“以前的事,您就别放在心上了,都忘了吧。”
周老夫人咕地一声笑,道:“我这人,就是小心眼儿。别人得罪了我,让我不高兴,我就算等个十年二十年,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所以你也给我记好了,我做的事,都是为你好,为你儿子好。你要不知好歹,坏了我的事,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我最疼的儿子,一律翻脸不认人的。”
周三爷打了个寒战,忙站起来只差指天誓,道:“娘,您相信我!这么多年来,我和云姬恩恩爱爱,您不信我,也该信云姬啊!”云姬便是吴三奶奶的闺名。
周老夫人缓缓点头,道:“确实。如果不是云姬,我还真信不过你。”说着横了他一眼,“行了,记得我的话,不要坏我的事。娘和妻子,还有儿子,才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人,记住没有?”
“娘,您想到哪里去了?”周三爷忙道,“我心里真的只有云姬!”
“那就好。”周老夫人闭上眼,往后仰躺靠在椅背上,挥了挥手,“你走吧,我要歇着了……”
周三爷默默地起身退了出去,离开松涛苑,回三房的芙蓉柳榭去了。
他走了之后,那松树上是人影才悄没声息地消失了。
……
清远堂里,盛思颜专心听着樊妈妈转述她刚才听来的话,眉头越皱越紧。
“……老夫人和吴三奶奶到底要做什么呢?看样子好像是要塞个人进来,还要夹在蒋侯府送亲的队伍里。”盛思颜喃喃自语,“吴三奶奶这会子去外院了,大概是去安排布置了。”
樊妈妈忙道:“大少奶奶别担心。奴婢已经跟外院的迟马伕说了,他会盯上去的。”
盛思颜点点头,暗道这个要塞进来的人大概就是给越姨娘找的“奸|夫”……
迟马伕是跟樊妈妈一样的人,自然不用担心,局势已经控制在她手里。
不过她一点都不想让周老夫人和吴三奶奶有机会借题挥,哪怕最后能转败为胜,她也不想。
因为这种事关风月的话题,一旦被她们引到自己身上,就算最后证明自己是无辜的,也会惹得一身脏水,洗不干净的。
所以她不能让她们有机会引到她身上。
所以她要把话题一直绕在三房和越姨娘身上!
所以她更感兴趣的,是周老夫人和周三爷后来说的话!
听起来那样暧|昧,就像周三爷曾经对不起吴三奶奶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让周老夫人忌惮到如今的人是谁呢?
周三爷这个大家眼里的“五好丈夫”,又跟谁有过暧|昧,以致到现在周老夫人都要在折腾大房的时候,提前警告周三爷?
盛思颜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起身披上大氅,一点都等不得地道:“掌灯,我要去看看娘。”
她有好多疑团,需要向冯氏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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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更三千五百字。今天是初一,先拜年了啊。O(∩_∩)O。
昨天除夕,说实话,看文的人有些少,三更的结果,是俺的均订蹭蹭地掉。挠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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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二更,应该是晚上。其实情节到了紧张关头,很想一气呵成,但是亲们好多都在过年啊都不看文。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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