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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蜈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要撕裂这片死寂的天空,带着泣血般的控诉:“没有尊严的苟且……那叫活着吗?!那叫猪狗不如!叫行尸走肉!叫……叫……”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如风箱,目光死死钉在血蟾身上,一字一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叫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鬼样子!”
“妇人之仁!”
血蟾老祖那青灰色的死人脸上,覆盖着污垢和苔藓的肌肉猛地一抽,如同死鱼在岸上最后的痉挛。金蜈那字字泣血的控诉,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这具早已麻木的尸傀躯壳深处某个尚未完全腐朽的角落。一股混杂着暴戾、被戳穿痛处的羞怒,以及更深沉、更绝望的执拗情绪,如同沉寂千年的火山熔岩,猛地冲破了他腐朽躯壳的禁锢,轰然喷发!
那嘶哑的咆哮声,带着浓重得令人窒息的尸臭和腐朽气息,如同万千只毒蟾在泥沼深处同时鼓噪,猛地炸开,震得整个祭坛废墟簌簌发抖。断碑上的碎石簌簌滚落,掉进下方深不见底的墨绿泥沼,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就被无声吞噬。
“你……懂个屁!”血蟾的身体因这极致的情绪爆发而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随时会从那断碑上栽倒下来,但他那双浑浊凝固的眼珠里,却燃烧起两簇幽绿得如同鬼火的疯狂光芒,“老蜈蚣!你满脑子……只有你那点……可怜的小仁小义!你只看到……眼前那几滴血……几滴泪!你看不到……整个苗疆!整个族群的……生路!死路!”
他僵硬地抬起那只裹在破烂暗红衣袖里的、角质化青灰色的手臂,五指如同枯爪般狠狠抓向自己空无一物的胸膛,那动作带着一种自残般的决绝和狂怒:
“没有温饱……谈什么狗屁尊严?!人都饿死了……烂光了……苗疆……就剩下你一个……抱着祖宗牌位饿死的硬骨头……有屁用?!”他死死盯着金蜈,那幽绿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毒焰,要将对方连同他的信念一同烧成灰烬,“牺牲……是必要的!舍弃……是值得的!为了大多数……能活!能吃饱!能穿暖!能……能……看到明天!”
他喉间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腐朽的肺腑里硬生生抠出来的血块,充满了令人心悸的残酷逻辑:
“张三金炼尸……是拿走了几个娃娃的命……可换来的……是拜火教开山的火药!是运来的粮种!是能让更多人……活下去的东西!那些被掳走的女子……是血泪……是屈辱……可没有她们……那些兵痞畜生……肯安心留下开荒?!肯把粮食分给寨子?!妇人之仁!老蜈蚣!你……就是被你那点……不值钱的眼泪……蒙住了眼!看不清……什么才是……真正的大仁!什么才是……真正的……振兴苗疆!”
“目光狭隘!无情冷血!”
金蜈圣手的声音如同极地寒流席卷而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瞬间冻结了血蟾那灼热的、带着尸臭的狂怒。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因极致的鄙夷和冰冷的愤怒而扭曲、绷紧,靛蓝色的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仿佛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化作了一柄淬炼千年的寒冰之刃,要将眼前这具腐朽的躯壳连同他那扭曲的理念彻底洞穿、冻结、粉碎!
“老蟾蜍!你所谓的‘大仁’,不过是给懦夫披上的遮羞布!是给豺狼递上的投名状!”金蜈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如同冰锥刺破腐肉,字字诛心,“你以为……靠跪着舔舐别人的刀口,靠出卖族人的血肉骨髓……换来的那点残羹冷炙……能叫生路?!那叫慢性毒药!是裹着糖霜的砒霜!它一点点……蚀穿的是我们苗疆的根!是苗疆的魂!”
他猛地向前一步,脚下碎裂的石板被无形的劲气碾成齑粉。那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目光,如同穿透了血蟾那腐朽的躯壳,直视着他灵魂深处那点幽暗的执念之火:
“没有独立的心气……没有挺直的脊梁……苗疆就算人人吃饱穿暖……那又是什么?!是张三金圈养的尸傀!是李克用豢养的猪猡!是拜火教脚下……一条会摇尾巴的狗!”金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那样的‘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分别?!那样的‘温饱’……不过是行尸走肉的口粮!你,你火祖巫血蟾老祖……就是最好的证明!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就是你选的‘生路’?!这就是你……献给苗疆的‘未来’?!”
“振兴苗疆?”金蜈嘴角勾起一个极致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和悲凉,“师傅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臭不可闻!”
“轰——!”
金蜈最后那句“臭不可闻”,如同点燃了早已蓄满火药的火药桶。血蟾老祖那青灰色的死人脸上,最后一点属于人类的情绪——那点被背叛、被否定、被彻底撕碎最后遮羞布的狂怒——彻底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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