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秀、肖绝、吴雨霏向酒馆走去。
把马匹交给店门口的伙计,三人走进酒馆内。里面的食客黑压压的一片,等了好一会,他们才等到空位置,相继坐了下来。上官秀随手从包裹里抽出一本书来,认真的翻看着。
离开上京之前,上官秀特意从紫衣翎那里要来几本学贝萨语的书籍。与贝萨开战,他不能不懂贝萨的语言,这一路行来,上官秀一直在苦练贝萨语。
肖绝向店小二点了四壶酒,六盘风郡的特色菜。
吃饭中,周围食客的谈论声不时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官府现在又在收粮了,而且开出的粮价比以前高出三成,看起来,是真的要打仗了吧!”
“宁南人和贝萨人在杜基打仗,和我们风国又有什么关系?”
“哼!本来是无关,但有上官秀在,没关也变成有关了。”另有一食客愤愤不平地插嘴道:“上官秀向来好大喜功,又想留名青史,这次宁南人和贝萨人打仗,他能坐视不理?”
“没错,贞郡军目前都跑到风郡了,我看,就是冲着杜基去的!”
“这一次,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啊!”
“有上官秀在,风国就没好。被他害死的人,还少吗?”輸入字幕網址:нìУаПgе·Сом觀看新章
“普天之下,怎么就没有一个有识之士,能砍下他的脑袋……”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一句好话,越说越过分,全是对上官秀的指责和谩骂,肖绝突然停下吃饭的动作,随着咔的一声脆响,他手中的筷子应声而断。
见他要起身,上官秀伸出手来,轻轻按在他的胳膊上,微微摇下头。
肖绝看着上官秀,原本已挺起的身形又慢慢坐了回去,拳头握得紧紧的,关节爆出嘎嘎的脆响声。他都替上官秀感觉心疼和不值,己方趁机出兵贝萨,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风国的江山和基业,为了消除北方的威胁。秀哥到死都不敢下葬,要让自己火化尸体,挫骨扬灰,为的又是什么?就是因为这些百姓们的无知与憎恨。
什么清者自清,那都是鬼话,谣言不会止于智者,只会越演越烈,衍生出更多的版本。
值得吗?肖绝眼巴巴的看着上官秀。
男子汉,大丈夫,自当顶天立地,不求被万众认可,但求问心无愧。上官秀向肖绝一笑。
他想到了权倾朝野、以权谋私的蔡霄,想到了心胸狭隘、排除异己的宋晟,更想到了为求私利不惜出卖国政的邱毅。
一个国家,如果只由一群贪得无厌、自私自利的伪君子来把持朝政,厚颜无耻的占据着道德的至高点,无人挺身而出,无人来充当万夫所指的恶人,那么这个国家也就没救了。
品行最差、道德最败坏的一群人,却拥有着最至高无上的权力,最虚伪、最卑鄙的小人们,却能赢得最佳的口碑,百姓们不再知何为正派,何为对错,帝国的衰亡,便由此开始。
上官秀不敢说自己是风国的救世主,但身为风人,他起码要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风国历代先贤英烈,对得起自己身上的这一丝血脉。
他端起酒杯,一扬头,将杯中酒饮尽,幽幽说道:“秋叶知风落,吾辈,自知为何而战!”
饭后,上官秀三人走在街头上,看到有家古香古色、气派十足的古玩店,上官秀信步走了进去。在古玩店中,他现一副先贤赵居正的墨宝。
他依稀记得,唐钰很欣赏赵居正的为人,对他的书法更是赞赏有加,收藏了许多赵居正的真迹。
他把字卷拿起,上面龙飞凤舞写了四个大字:天道酬勤。上官秀正津津有味的欣赏着,店里的伙计走上前来,赔笑着问道:“公子,对居正先生的这份墨宝感兴趣?”
看上官秀的穿着,并不华丽,亦无杂七杂八的饰品,但细看之下便会现,他衣服的质地极佳,是难得一见的京锦,做工精美细致,绝非出自普通裁缝之手。
店伙计见多识广,对上官秀的态度客气至极,敬为上宾,手中端着一杯刚沏好的茶,在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什么价?”上官秀看了伙计一眼,问道。
“一看公子就知公子是行家,现在居正先生的真迹难得一见,如此大幅的墨宝,更是世间稀有……”
“罗嗦了。”上官秀语气淡漠地提醒道。
店伙计尴尬地清了清喉咙,躬身说道:“如果公子诚心要买,这副墨宝,五千两可成交。”
肖绝在旁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只写了四个字而已,却要五千两银子,怎么不去抢啊?
上官秀想了想,觉得这个价钱还算公道,虽不便宜,但也不至于贵得离谱,他侧头说道:“绝。”
肖绝深吸口气,伸手入怀,从怀中掏出一打银票,仔细看了看,从中抽出五张,递给店伙计。
店伙计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客人,不磨叽,不讨价,说买就买,出手大方。他笑容满面地接过银票,点头一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脱口说道:“是四通银号的银票?”
四通银号,是最近才横空出世的一家实力雄厚的大银号,它的创始人正是钱进,属修罗堂旗下产业。
很久以前,钱进就有开设银号的想法,只是苦无实力,经过两次国战,贞郡军从宁南先后掠夺回大量的金银,这为钱进开办银号奠定了经济基础。
后来修罗堂通过紫家、聂家、江家的暗助,于各郡县设立分堂,借此之便利,钱进也顺势把四通银号的分号开到了风国的各郡县,其一,对外营业,赚取收益,其二,分号亦可作为暗旗探子的秘密据点。
(古代银号的收益,主要来源有两方面,一是私人管理费的收取。人们把银子存放在银号里,非但没有利息,还恰恰相反,银号反而要收取保管费。即便如此,有钱人还是愿意把银子存在银号里,毕竟银票只是一张纸,便于收藏,而把大量的银子存放在家中,极易丢失、被盗,甚至是被抢。银号的另一个收入来源,是银号的对外放贷,收取高额利息。)
银票,可以算最原始的纸币,由各家银号行,款式大同小异,具备特有的防伪标识,至于可不可以流通,流通的范围又有多广,那就看行银票的该银号知名度和信誉度了。
在风国的私人银号中,以蔡家的宝丰钱庄、宋家的开元银号最为知名,民间的认可度也最高。修罗堂的四通银号只是后来者,最近才在盐城设立的分号,认可度自然不高。
见伙计满脸的迟疑之色,肖绝挑起眉毛,质问道:“怎么?你认为我给你的银票是假的?”
“不不不,小的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四通银号的银票小的还是第一次见,至于能不能收,小的得先去请示掌柜。”
“哼。”肖绝冷哼一声。
店伙计一边赔着不是,一边请上官秀三人入座,又是上茶又是送点心和水果,安置好他们三人,店伙计才急匆匆的离开,去问掌管。
掌管又安排另名伙计,拿着一张银票跑到四通银号去确认,确定银票是真,可以兑换成银子,掌管的这才算放下心来。
一番忙碌下来,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掌管亲自出面,把上官秀买的墨宝打包。上官秀走到一张柜台前,随手从上面拿起一面小镜子。这面小镜子是舶来品,琉璃镜面,一面涂抹水银,外面纯银包裹,并镶嵌有红宝石,精致又漂亮。小镜子不大,比手掌还小,上官秀把玩着小镜子,陷入沉思。他想起临离开上京时与唐凌的道别。
上京,皇宫,御花园。
“香儿,明日我离京北上。”
“明日就走?”
“是啊。”
唐凌轻咬着菱唇,垂下头,过了片刻,她嗓音沙哑地小声说道:“顺风,凯旋。”说完话,她转身向御书房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明天我不会去送你。”
以前唐凌对他说过,她不喜欢离别,更不喜欢送行,象是生离死别。上官秀看着她清美孑然的背影,忍不住唤道:“香儿。”
“嗯?”唐凌停下脚步,扭转回头,明媚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等我回京。”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更象是对唐凌的保证。
“好。”唐凌笑了。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她那时的笑颜,美得夺人魂魄,美得令人窒息,亦深深刻在上官秀的脑海中,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拿着小镜子,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转头说道:“掌柜的,这面镜子,我买下了。”
掌管的笑道:“公子,这面镜子,就算小店赠予公子的吧,希望公子下次继续光临小店。”
舶来品都不便宜,这面镜子,少说也得百八十两的银子,够普通百姓好几年的花销,但与上官秀的大手笔相比,一出手就是五千两,百八十两实在是微不足道。
掌管的大方令上官秀了笑,他随手把镜子递给吴雨霏,对掌管点点头,笑道:“如此,就多谢掌柜了。”
“公子客气。”
走出古玩店,上官秀不再耽搁,向静轩阁走去。静轩阁正是唐钰的住处,他现在已经被剥夺公爵的封号,不再是王爷,自然没有资格住在王府,而静轩阁实际上就是一座王府,只不过在唐钰入住之后,王府的牌匾被摘掉,换上了静轩阁的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