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哭得太子脑仁都要炸了。
他哪里知道,那是四公主半天都没想出来一句词儿。
越想不出来,那便越只有哭得再大声些了。
后头有人隐约进来说什么宣王什么什么。
太子没能把整句话给听清。
直到抬眸对上一张冷冰冰的脸。
太子终于知道那句话是“宣王殿下来了”。
四公主仰面一看。
宣王!
她顿时哭得更更大声了。
薛清茵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四公主心中浮动起些许慌张。
宣王进门后,却是让人搬来了椅子,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他看着太子和四公主,便好似在看一出戏。
一时殿内气氛诡异。
很快,一阵脚步声近了。
薛清茵款款而来,一提裙摆,跨进门内。众人自然而然地朝她看去,便见她眉眼间都带着笑意。
太子都不由自主晃了下神。
宣王问她:“有没有被吓住?”
薛清茵摇了摇头。
这下四公主倒是渐渐收了哭声。
太子也得以喘息,他按了按头,冷声道:“宣王将我东宫当做什么地方?龙潭虎穴吗?”
宣王淡淡道:“东宫威严,而茵茵娇气。我自然要问她有没有被吓住。”
太子有意让宣王不快,便盯着薛清茵道:“孤看侧妃似是很喜欢这里,方才不还笑盈盈地走进来吗?”
他问起姜花:“如何?侧妃去见过太子妃了?”
姜花躬身应道:“是,侧妃与太子妃相谈甚欢。”
太子听见这话,眼皮都没眨一下,似是笃定太子妃仍旧牢牢掌控在他手中。
他阴沉沉地一笑,道:“那倒是难得。侧妃若得空,也可以多到东宫走动。”
宣王道:“不必了,免得搅扰太子静养。”
听宣王这样说,太子反而身体往前倾了倾,低声道:“都是自家人,何来搅扰之说?”
宣王不接他的话,站起身来,一手揽在薛清茵腰侧,道:“还不向太子拜别?”
薛清茵依言躬身拜别。
太子心道,真是听宣王的话。
“那、那那我也走了吧。”四公主插声。
太子:“……”
太子问她:“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四公主摇头,满脸写着紧张。
太子心头的怀疑打消了。
恐怕是有什么话想说而又不敢说。
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毕竟若是装的,这装得也太拙劣了。
“都走吧。”太子冷淡道,还没忘记对四公主阴阳怪气一句:“若再遇了事,你只管寻你二哥就是。何苦来东宫寻我?我如今修身养性,外间的事恐怕都帮不上忙了,不比宣王位高权重啊。”
薛清茵本来都快走出去了,闻声生生回了个头道:“太子殿下这般修身养性…… 不大成功啊。”
太子:“……”
薛清茵跨出门去,太子都还能听见她嘀嘀咕咕地道:“谁叫他赏赐魏王,却不肯赏赐咱们呢?”
太子:“……”
等他们的身影都看不到了,姜花才走到太子的身旁为他倒了一杯热水。
太子身体虚寒,饮不得茶。
“宣王侧妃实在蛮横,为人又斤斤计较,喜好攀比。”姜花皱眉道。
太子喝了口水,笑道:“她是个绝顶的美人,想必自幼便养成了这样的脾气。”
姜花沉默片刻,跪伏在太子的跟前,将头靠在他膝上,道:“太子殿下难道也看中了她的颜色吗?”
太子反问她:“你知道她这般美丽,会让人想起谁吗?”
姜花怔忡片刻,试探着答道:“淑妃?”
太子拍了拍她的脸:“看来还是聪明的。既然聪明,就不要再问出方才那样的蠢话了。”
姜花面上一红,轻轻推了一把太子,嗔道:“奴婢连醋也吃不得吗?”
“那便吃着吧。”太子面色阴沉地道,“妒忌是好事,妒忌才会令你抛却善心,心狠手辣,做事果决。才会令你成为赢家。”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姜花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太子殿下说的是。”姜花柔声应道。
随即她面色一肃,将薛清茵去见太子妃时,说了什么话,做了哪些事,统统禀报给了太子。
太子道:“你果真是个可靠的,遇事都知晓替我记下来。”
姜花面露羞意,但口中却言辞狠辣:“我是事事都盼着太子好,太子妃可就不一定了。恐怕正盼着您去死呢。如今再叫宣王侧妃这样一搅合,太子妃难免生出些不该有的异心。比如说……带着她手中的东西,投向宣王。到那时,太子殿下您可就被动了。”
姜花之所以带了薛清茵前往,是想故意给太子妃希望,又叫她绝望。
此外还有个原因,那便是……她希望太子有紧迫感,知道不能再对太子妃心软下去了。该处置的,就该雷霆手段处置掉。
而唯有她,才是那个始终与太子站在一条线上,值得依靠的人。
太子沉默片刻,问姜花:“你觉得宣王侧妃是个聪明人?还是个蠢货?”
姜花叹道:“有些小聪明罢了。”
太子心中还留有些许的疑心,他道:“派人去查探一番,京中贵女对宣王侧妃是何评价。”
姜花应了声“是”。
太子合上眼,没有要再下令的意思。
姜花忍不住问:“殿下……太子妃那里……”
太子睁开眼:“你待如何?今日就将她毒杀?”
姜花委屈道:“我也并非是那个意思,只是想着可以加重用药,又或者,拿她身边那个傻子先开刀。总要吓一吓她的。您也知道,您那位太子妃,可着实是个硬骨头。这么久了, 一点也不肯低头。”
太子一口否决了:“不必。”他笑了下:“其实宣王侧妃来东宫是一件好事。”
“好事?”姜花心头又泛起了酸意。
“长期处在疼痛之中,人是会麻木的。久而久之,觉得死亡也不过如此。但若有一天,她重见了天日……便会重新燃起对外面的渴望。就应该让我们这位宣王侧妃,多来见一见她。若是能带上些扬州的东西,那就更好了。”太子语气冷漠地道。
“太子妃将东西给了宣王侧妃怎么办?”这是姜花最忧心的。
太子道:“你不了解她。”
姜花听见这话,都还有些酸。
太子作为枕边人,的确很了解太子妃的性情,他道:“宣王侧妃是她这么漫长的日子里,唯一的救命稻草。侧妃与她越是相谈甚欢,她就越不忍心将东西交给侧妃惹祸上身。毕竟想要那东西的,可不止我。父皇也想要啊。而且这样的东西,怎能轻易交给一个才见过一面的人?”
太子道:“且等着吧。”
姜花舒了口气,起身给太子捶起了肩。
这厢薛清茵与宣王并肩而行,那小辇反而空了下来。
四公主则跟在后头,也不知说什么好,那便……当做路边一根草,闭着嘴吧。
“殿下怎么来了?”薛清茵问。
“父皇宣我入宫。”
薛清茵心道她就说嘛。
宣王怎么可能是专门来接她的?
一旁的内侍弱弱插声:“殿下不再回太极殿了吗?”
薛清茵好奇探头:“还有事未了吗?”
内侍苦笑道:“殿下议事议到一半便走了,如今还不知陛下有没有大发雷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