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罗轻薄,细金柔软,更有一整套的银制碗碟筷匙……尽都摊开来放在了桌案上。
这些便是贺松宁命人送来的玩意儿了。
“他倒细致。”宣王不冷不热地道。
“细致吗?”薛清茵惊讶。
宣王不轻不重地抿了下唇,沉声道:“他还记得你在许家中毒一事。”
薛清茵伸手勾弄着银匙,随后趴伏在桌案上,转头去看宣王,轻声嘁道:“他指不准儿憋着什么坏呢。”
宣王的语气一下便平淡了许多,他道:“瞧一瞧便知晓了。”
薛清茵站起身:“走?”
宣王跟着起身,在后头扶了一把她的腰:“走。”
二人一同重新出现在了花厅中。
贺松宁派来那青年还垂首恭敬地等在那里,不过一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便立即抬起头,朝他们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停了片刻,方才又低垂下去。
哪怕只是片刻的功夫,但对于他的身份来说,也依旧显得大胆了。
薛清茵暗暗嘀咕,打量什么?
不会是以为我们刚转身就走,是急着吵架去了吧?
薛清茵眼珠一转,面露疲色道:“一路行来也辛苦,你便在此地多歇息两日再走吧。”
青年为难道:“小人还得早早回去向大公子交差。”
“急什么?等两日,再带些特产回去给大哥。”薛清茵一口给他否决了。
青年这才显露出一丝犹豫来。
但薛清茵后半句话实在吸引住了他……
他想若能带些东西回去,兴许大公子会更高兴……
“大姑娘有令,小人岂敢不从。”青年到底还是躬身道。
薛清茵不再看他,蓦地扭头道:“哟,云逸子是何时在这儿的?方才竟没看见。”
干子旭杵在旁边讪讪一笑:“才到呢。”
“真真是没想到,父皇竟然将兴州赐给了殿下。”薛清茵叹道。
干子旭:“呵呵,呵呵,是啊,是啊。真是没想到……”
“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啊。”
“考、考验?”干子旭心道,你就直说吧,又想了什么法儿折磨我呢。
“是啊,我观你这宅院的位置大好,不如改为宣王别庄。”薛清茵脸不红心不跳地道。
干子旭几欲裂开。
前头还只是要钱,如今地也有了,却连宅子也不放过?
“我对这里实在喜欢得紧,你且慢慢想一想吧。”薛清茵理直气壮地做起了恶霸。
干子旭面色微变,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他心道您喜欢的是在那林子里“为非作歹”吧。
薛清茵说罢,面上疲色更重,便回去歇息了。
青年默不作声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又记下了薛清茵的神情。他倒是也想记下宣王的神情变化,奈何除了冷意,便只有更冷罢了。多看一眼,他都心惊胆战,最后便作罢了。
干子旭立在那里,掩面长嚎了一声,嘴里低声念着:“这活不了,活不了了啊……”
然后疾步就要朝外走。
他与青年擦身而过。
二人都未朝对方多看一眼。
但就在干子旭快要走出门去的时候,他突然一个回身,一把抓住了青年的袖子,拉扯道:“方才听王妃说,你……你是她大哥手底下的小厮。”
青年面露错愕之色,但很快掩了下去,他应道:“是。阁下有何意?”
“不知那位薛大公子可能管得住王妃?”
“……不好说。”青年说完,迟疑了下,又更正道:“你说的是什么浑话,大姑娘贵为王妃,大公子虽是兄长,但也越不过皇家的尊贵。”
就说管不住呗。
干子旭暗暗咬牙。
他只能掩住脸,又一路哀嚎着走远了。
青年盯着他的背影多看了两眼,这才收回目光。
这边的短短对话却是也很快被亲卫传到了宣王面前。
那亲卫道:“如此一来,应当能排除嫌疑了。”
“干子旭是个聪明人。若二人一句话也不说,反而显得刻意。”宣王顿了下,道:“此举并不能排除嫌疑。”
亲卫应道:“那属下继续盯着他。”
宣王淡淡道:“别盯太紧,……总要给他们一个二次说话的机会。”
“是。”
等亲卫退下去,薛清茵回头看宣王,问道:“殿下会装吃醋吗?”
宣王的表情有一瞬的古怪。
……装?
薛清茵:“哎呀,就是装作因为我大哥送了东西来,殿下和我大吵了一架的模样。”
宣王敛了敛目光,问道:“岂不显得无缘无故?”
“怎会是无缘无故呢?好吧,说服力是不够强。我想想,就……就装作好像,你怀疑我与我那大哥太过亲密好了。”
宣王挑了下眉尾,眸光变得深沉了些。
“殿下?”“殿下能装得了吗?”薛清茵觉得他这张冷酷无情的脸,要装这玩意儿多少有点难。
宣王:“……我试试。”
夜深。
另一厢。
干子旭听见了推门声。
“有什么急事非得要说?”来人不快地道。
“小哥,此事紧急!”
“那你便说吧。”
“等等,……我先问问清楚,你为何会成了薛家大公子的小厮?”
“你怎的这么多话?若不愿说,便先听我说!”来人打断道。
他走入烛光照耀下。
光映亮了他的面庞,正是白日里的青年。
他道:“来时,主子有吩咐,让你不要为难宣王妃,给她几十万两就是。”
什么?
为难?
几十万两?
干子旭咬牙:“几十万两可不成……”
“主子知你脾气,但此事容不得你忤逆……”青年不快道。
干子旭生气地打断道:“你仔细看看,那位主儿像是几十万两就能打发的吗?她要的是几百万两!”
青年错愕地立在那里:“这、这……怎么变成几百万两了?”
紧跟着干子旭却又道:“说不好……几百万两都填不满这张口。”
青年犹豫了下,道:“那你也得哄着她。”
干子旭一口老血卡在胸口。
怎么都要哄着她?
到了主子这里也要哄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