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在徐家,和霍老太太说着闲话,直到太阳西斜,才回到永宁伯府。
李文楠和李文梅早就回来了,忙过来明萃院,不用李夏问,李文楠叮叮咚咚说个不停,唐家怎么热闹喜庆,随夫人和古大太太看起来如何欢喜,府里下人都是一身新衣,人人有赏钱。
至于唐家玉,李文楠也不太确定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好象在两可之间,或者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件好事,还是不好的事。
“玉姐儿说,她太婆和她阿娘都高兴的不得了,她姐姐也说好,可既然这么好,当初一听说挑人,怎么那么急着要给她定个人家?怎么现在又这么用力说好?”李文梅带着几分小意看着李夏。
“这样的事,好不好都得好,阿玉还没明白这个道理……”后面的话,李夏没说下去。
李文楠一声长叹,李文梅呆了片刻,低低叹了一声,眼泪掉下来了,她从前不知道多羡慕唐家玉,现在看,她比唐家玉幸运的太多太多了。
三个人正说着话,端砚打起帘子,“姑娘,可喜在侧门外,问姑娘这会儿可在府里。”
李夏一听就明白了,忙站起来,“我出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晚饭咱们一起吃。”
“去吧去吧。”李文楠一脸笑的挥着手,“不要急,慢慢的噢,我让厨房再加样笋干老鸭汤,吃饭早呢。”
李夏笑着没答她的话,带着端砚,急步往侧门赶过去。
侧门里,可喜正和富贵低声说笑着,见李夏出来,急忙迎上几步,一边见礼,一边笑道:“爷在外面车上。”
李夏嗯一声应了,脚步没停,出了侧门,车帘掀开,秦王看到她,笑容漫开,伸出手,李夏搭着他的手,踩着脚踏上了车。
“没什么事吧?”李夏看着秦王有些疲倦,却还算平和的神情,心情放松了不少。
“你上午过去,我没在。”秦王对李夏的关切,看起来比李夏对他的关切更浓重一些。
“你不是打发人过来问过了?没事,我就是想到园子里逛逛,早上知道了唐家玉的事,心里有点儿闷,想去找太外婆说话,走到半路想起来,太外婆昨天去听戏,半夜才回去,早上肯定起的晚,就拐到你家园子里逛了半圈,没事儿。”
“刚刚打发了人,我就觉得不妥当,你有什么事儿,哪能跟小厮们说?就是有事,也只能没事儿了,所以我赶紧过来了。”
秦王解释了一句,李夏微微仰头看着他,心里一阵说不清的酸酸热热的感觉,低下头,伸手过去放到秦王手里,“嗯,我的事儿,就是想找你说说话儿,不说话也行,看到你就安心了。”
秦王握住李夏的手,下意识的想俯下头,俯到一半又意识过来,硬生生直回去,“现在心情好一些没有?”
“看到你就好多了。”李夏笑容明媚,秦王只觉得眼前一花,小小的车厢里,顿时热的让他有点儿透不过气。
“你要是担心唐家玉,我明天进趟宫,跟阿娘说一声……”秦王一身燥汗中,慌乱的想说点儿什么,把这份儿突然而来的乱相支撑过去。
“不用。”李夏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娘娘已经够不容易的了,再说,唐家玉的事,娘娘也不见得能帮得上什么忙,再说,唐家百年大家,还有金世子这个嫡亲的姐夫,不是咱们该管的。”
“嗯,那你放宽心。”秦王心情稳下来了些,低头看着他手里李夏的手,小小的,握在他手心里,她的心智足以配匹任何成年人,可她这手,这人……
秦王的目光从李夏手上,看到因为长的长了,而显的分外幼细的胳膊,和单薄的肩膀,他一年年看着她,一年年看着她长大,可这长大,一年一点,一年只有一点点。
“你晚饭用了没有?”李夏被他打量的有几分不自在,找话问道。
“还没有,天色还早。”秦王收回心神目光,“你呢?”
“我也没有,刚刚出来前,七姐姐正吩咐厨房炖笋干老鸭汤,这会儿该差不多了,天儿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去用饭,等你有了空儿,我再去找你说话。”
李夏将手从秦王手里抽出来,往后挪了挪,正要下车,秦王伸手按住她的裙角,“等一等,有样东西。”
秦王说着,伸手拿了只匣子过来,“昨天在阿娘那里看今年的贡品,看到这串紫气东来翡翠珠子,想着你也许喜欢,我就讨了来。”
李夏接过匣子打开,匣子里长长一串翡翠珠,从浓紫到浅淡到几乎透明,依次排列串起,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李夏呆看着那串翡翠珠,那份惊愕无法掩饰。
她太熟悉这串紫气东来翡翠珠串了,从她见太后头一回起,就看到这珠串套在太后手腕上,直到太后大行那一天,好象从来没见太后拿下来过。
现在,这串紫气东来珠串,送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了?”李夏那份掩饰不住的惊愕,让秦王的心都提起来了。
“没什么。”李夏深吸了口气,伸手拿起那串紫气东来,低着头,慢慢的,一圈一圈的往手腕上套,“太漂亮了,紫色翡翠最难得,这样一串,从浓紫到浅淡,简直让人不敢相信,真好看。”
李夏将那串紫气东来珠串在手腕上套了四五圈,举起来,送到秦王面前,心里一阵酸涩,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当年太后戴着这串紫气东来从不离身,是因为这串紫气东来,是他挑给太后的么?现在,七月将尽,再过一年,出了正月,她进了宫,他远行再不能归……
秦王伸手握在珠串和那只纤细的手腕,却仔细看着李夏的脸,“阿夏?”
“没事儿,珠子太好看了,还有你,我有你,不是,是你有我,有我呢,我们两个,要长长远远的在一起,到我们老的头发都白了,你还要陪着我。”李夏不敢抬头,不敢抬眼,声音却强硬无比。
她在,他必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