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先生肯出来担这份重任,这是好事。”秦王瞄了眼金拙言,金拙言踱过来,弯腰仔细看着古六,“这到底是你自作主张,还是真是你阿爹让你走这一趟的?”
“这事我哪敢自作主张?我要是能自作主张,还不早……是吧王爷,阿爹愁的,昨天一夜都没睡着,今天一大早,红了两只眼,把我叫过去,唉声叹气,让我过来一趟,无论如何也得找王爷讨个主意,这事到底该怎么办。”古六一脸苦相。
“这事先得看你阿爹想不想出山吧?”郭胜看起来十分随意的笑了句,“古先生可是出了名的名士风流,不喜俗事,他要是对实领差使深恶痛绝,王爷可从来不强人所难。”
秦王点头,“是这话,头一条,得先看你爹自己的意思。”
“两三年前吧,阿爹就有了闲极思动的意思,可他这个人,王爷也是知道的,有人推一把,动也就动了,没人动,他也就是想想,这一回,他也觉得是个机会,可是,王爷也都知道对不对?这事要是皇上直接点了,公中议的,也就算了,可这个这个……”
古六摊着手,看着秦王,一脸的我没法明说但你肯定明白。
“这是嫌弃太子呢?”金拙言的话比刚才直接多了。
“你这话说的,嫌弃?那是太子,谁敢?难道你敢嫌弃啊?”古六撇嘴看着金拙言,金拙言毫不客气的点头道:“有什么不敢的?我还嫌弃皇上呢。”
“呃!”古六被金拙言这一句话噎着了,“我是不敢,我瞧我爹那意思,嫌弃大约算不上,就是……这事总得听听王爷的意思,不是嫌弃谁。”
“既然你阿爹有静极思动的心,他能接任户部,确实是国之大福,求之不得。”秦王已经拿定了主意,看着古六笑道:“你阿爹是风雅时风雅到极致,却不是那种不通实务的,这户部真要能由你阿爹执掌,至少不比严相掌管时差,这是好事。”
“王爷既然这么说,那我放心了。”古六长长吐了口气,站起来,活动了几下肩膀,“哎!阿爹愁了一夜,我陪着愁了一夜,总算轻松了。那我回去了。月底李六成亲,王爷去不去?”古六看着秦王,认真问了句。
秦王有几分踌躇,去不去得问问阿夏,他还没问,这会儿不好答。
“还早呢,得看王爷那时候有空没空。”郭胜接了句。
“也是。那我先走了。”古六拱手和众人别过,脚步轻松的出门走了。
“这事儿,大家都是什么意思?”秦王看着古六出了垂花门,调转目光,看着金拙言,陆仪和郭胜三人道。
“这两三年,古家的态度确实有所变动。”陆仪先接话道:“古家替大长公主打理的产业,也让咱们查过几回帐。”
“嗯。”秦王应了一声,这事他知道,头一次是两三年前了,陆仪要查府里一个下人的来历,牵到大长公主,和古六说了一声,照以往,肯定是委婉拒绝,再诉一通苦,他当时还犹豫了下,谁知道古六应的干脆,事情做的更干脆,直接调了几十年前的旧帐底出来,把那个人最初的来历调了出来。
“想不通。”金拙言看着秦王,眉头紧拧。
“是有点反常为妖。好象从本朝定鼎以来,古家就从来不往这种事里掺和吧?听说这是他们的族训?”郭胜一根眉梢飞起,他对这件事的兴致在于,到底是什么事儿,让古家这样的人家一反常例,一脚掺进了眼前的乱局,还这么主动的过来示好。
“嗯。”陆仪看着郭胜那一脸的兴致勃勃,“是有这个说法,郑家,古家,金家,和皇家都是渊源深厚,当初太祖谋夺天下时,这三家都是倾尽全族之力相助。定鼎之后,郑家,金家和皇家联姻频繁,几乎每一代太子废立,都有这两家参与其中,只有古家,古氏女不嫁皇室,也从不参与太子废立这样的事,这一次,是破例了。”
“不能算破例。”秦王出神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个位置,我是没法争的,最多进而做个实权有握的亲王,退而只求富贵一生,要是躲不过,咱们就是两害相较取其轻了。”
“我也是这么想。”金拙言嘴角往下扯。
“至少不是坏事。”陆仪笑道。
“哪有什么两害相较取其轻的事儿。”郭胜干笑了几声,“自欺欺人罢了,王爷是不能当太子,可……”郭胜拖着长音,在金拙言的眯眼斜睨中,干笑连连,“可以择一而立嘛,那不还是一样?再说了,不管什么事,想在河边走,又不想湿鞋的,最后都淹死了。”
陆仪失笑,“老郭最后一句话实在。”
“这个先放一放。”秦王也失笑,“先议一议江阴军的事吧。老郭你先说说。”
郭胜点头,从利安跪到胡磐石大门口说起,简洁明了又不漏细节的将江阴军冯福海和利家这件事说了一遍,再摸出那两叠子纸,递给秦王。
秦王接过,随手分开递给金拙言和陆仪,两人飞快看完,又交换看了,金拙言抬头看向秦王,目光灼灼,“这个王富年,我印象很深,那面八面玲珑实在少见。至少兆头不错。”金拙言忍不住笑意满脸。
“这江阴军跟当初高邮军比怎么样?”陆仪看完张成那叠子供状,看向金拙言问道。
“略好些。”金拙言笑意褪去,叹了口气,“人命在这些人手里不算什么。大约是现在好些了,在柏枢密肃清匪患之前,他们一年里总要报上三五次捷报,剿了多少匪窝,杀了多少匪徒。”
金拙言脸色沉下来,声音也落下去,“我和柏乔说过一两回这事,柏乔说,真正的海匪,都是悍不怕死的亡命之徒,象高邮军,江阴军这样的现状,对上真正的海匪,只有望风而逃的份儿,能让他们一剿一窝的……”
“哪是什么匪,都是民。”郭胜不客气的接了句,“这事我见过的最多。”
“不说这个了,”秦王眼皮微垂,“只说江阴军的事吧。”
“照我从前的脾气,杀无赦!”金拙言从牙缝着挤出的几个字,杀气腾腾。
“冯福海是太子的人,江家姻亲。”陆仪看着秦王道。
“你的意思呢?”秦王看向郭胜,郭胜摊开手,“王爷先定下大略,我这个人,只会小手段。”
“王富年八面玲珑的厉害,这会儿接了这案子,只怕,”秦王顿了顿,想着李夏的话,“就事论事才是谁都不得罪的做法,只审张成杀利安未遂案,实在按不住,再审利平之死案,利平之死,不深究的话,也就到打死他的那个千夫长。要是这样,这就是一桩小案子。”
“那太可惜了。”金拙言皱眉道。
“嗯,太子推古翰生掌管户部,应该很顺当,王富年既然最能长袖善舞,调入如今的户部,最合适不过。”
秦王看向金拙言,金拙言忙答道:“王富年履历极佳,只是,户部除了尚书,侍郎等,一个不缺。不过,两浙路谢余城等人,都是今年任满,应该能腾挪个侍郎的位置出来。”
“嗯,调他进京入六部的事,你递个话给王富年。”秦王吩咐郭胜,郭胜忙欠身点头。
“让胡磐石找几桩冯福海的大罪,要有实证,人证物证俱全,要能满门抄斩的,放给谢余城,最好你亲自安排。”秦王接着道。
郭胜笑起来,“王爷放心。”
“江阴军?”陆仪看着秦王问了句。
“这不用咱们管,有柏枢密呢。”秦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