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了两个儿媳妇出去,好象根本没什么用,外院门很快就被撞开了,紧接着,内院的门也开始被撞的咣咣咣,一声接一声的巨响。
郭二太太顾不上招不招贼了,两只手捂着头,一声接一声不停的凄厉尖叫,叫的好象同时挨了几千刀一样。胡夫人急的眼珠都红了,吼着让满院子的丫头婆子都去院门口给她堵住!挡住!
可这满院子的惊恐的丫头婆子可不如儿媳妇们听话,一个往前的都没有,只尖叫着四下逃窜,各自找地方躲藏逃命。
刀枪之下,什么主仆尊卑,还是各人保各人的命吧。
正乱到没办法,一个婆子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把揪住郭二太太,“太太,这儿守不住了,咱们得赶紧逃,从园子里能出去,出去就平安了,二太太快跟我走。”
郭二太太早就晕的眼前是人是鬼都看不见了,见有人救主,凭着本能,一把死揪住再不松手。
胡夫人见机的快,赶紧跟在郭二太太身后。
那婆子脚步极快,看起来路也很熟,拖着郭二太太,郭二太太后头一步不落的紧跟着胡夫人,胡夫人后头是一群十来个昏头涨脑不辨东西的仆妇丫头。一行人冲过园子,冲到角门前,婆子抬脚踹开角门,拖着郭二太太出了角门,拉着她猛的一搡,把她搡直了,直视着她,“二太太听好了,这会儿,这儿可比造反还乱呢,你看看,人头乱飞,你可是说死就死了。咱们得赶紧找到六姑奶奶和十七爷,十七爷是个厉害的,只要能找到十七爷,十七爷必定能护得太太平平安安,太太要活命,就得找到十七爷,听到没有?太太一定要找到十七爷!”
“好好好!”郭二太太不停的点头。
这段话,绝大部分她都没听清楚,不过最关键那句,找到十七爷就能活命了,就这句,她听明白了。
狂点了一通头,郭二太太突然福至心灵,“可是,十七爷在哪儿呢?”
“十七爷多精明呢,这会儿谁知道他在哪儿呢。”婆子一边机警的打量着四周,一边随口答了句,“不是让你找他,就凭你能找得着十七爷?得让他找你,你就放开嗓子喊,你是阮谨俞的伯娘,快死了,让十七爷出来救你,快喊。”
“那不是把贼人都喊来了?”胡夫人觉出了一丝儿不对,她当了多年宗妇,还是十分精明的。
“哟,夫人可真是明白人,您既然这么明白,跟着我们二太太干什么?我顾我们二太太就顾不过来了,夫人自便,你还是自己找地方逃命吧。”婆子不但话不客气,还抬手猛推了胡夫人一把。
胡夫人被推的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两步,又急忙上前,紧紧贴在郭二太太身边,抿着嘴,瞄着那婆子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一声不吭,一步不落。
“太太快喊,太太放心,喊出十七爷你就平安了。”婆子抽出了刀,人立刻就凶悍起来,猛搡了郭二太太一把,恶狠狠道。
郭二太太被推搡的头发都散了,被婆子死捏着肩膀,歪斜着身子,往前踉跄了四五步,突然一脚踩滑,婆子突然松了手,顺手推了把,郭二太太一头扑倒在一具没头的尸体上,扑了满手满胸的鲜血,顿时吓的厉声惨叫:“六姐儿救命啊!十七爷救命啊!我是你二伯娘啊,六姐儿啊,救命啊!你不能不管你亲伯娘啊!”
郭二太太的厉声惨叫,这份穿透力真是没话说,婆子被她这中气充足的一串惨叫,叫的往后退了一步,耳鼓一阵生痛,唉哟,真好,这一嗓子,大约能绕山三圈还得有余。
头一句六姐儿救命,阮十七就听到了,抬手就想去捂李冬的耳朵,手刚抬起来就落下去,算了,屋里人太多,他捂不过来。
“都别动,你看好她们,不管外头有什么动静,没有我的话,不许乱动,不许有声响,更不许出屋。我去瞧瞧。”手落下的功夫,阮十七已经拿定主意,在郭二太太第二声惨叫中站起来,冲阮夫人和李冬吩咐了几句,几步出了屋。
郭二太太能这么安安生生的惨叫,肯定就得一直这么惨叫下去,不对,一会儿肯定更惨,割个耳朵切个手指什么的。
他不在乎,虽然刺耳难听,多听听也能听出点儿风味。可这屋子里的人,肯定不是人人都能象他一样,能忍着听下去。
她们不忍心听这件事也好办,实在不行,他一掌砍晕过去就得了,就是冬姐儿,实在不行也能下手,冬姐儿是个明白人,不会怪他。
可是,这个蠢货这嗓门怎么这么亮?这惨叫太他娘的响了!别说活人,只怕满山的死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他在这山上,这是谁都知道的,到明天,他平平安安的出去,一家子毫发无损的回到京城,见死不救这一条,怎么说都得背在背上。
他无所谓,背上背的太多了,不在乎多一条少一条,可冬姐儿也得背上这个,这他就不乐意了,还有他家毛毛,闺女家得讲讲名声,从小儿就得讲起。
再说,他真不出去,那蠢货真得死,那蠢货要是这么死了,冬姐儿那脾气,必定愧疚,愧疚这事儿最伤人,犯不着。
还是得出去打发了这件事。
见阮十七出来,南海急忙上前,低低禀报了沈三奶奶和罗二奶奶这会儿正躲在陆家别庄的事儿。
“他娘的!”阮十七厌烦的啐了一口。
他原来以为李家别庄那边,那个魔头好歹得放几个人护着点儿,谁知道……
不过两个蠢妇人,居然能平平安安跑进陆家别庄,这背后谁知道是什么勾当。
不过,郭氏这个蠢货这么扯着嗓子喊的满京城都能听到,明晃晃的要把他逼出去,这肯定不是那个魔头的事,这是那边拿这个蠢货跟魔头过招,意不在他,而是在阿果和她娘。
阮十七两根手指捏着下巴,高抬着一根眉毛,要是他一箭射死了这个蠢货,那个魔头……嗯,她肯定不会在意,就是他家冬姐儿……
唉,算了算了,阮十七落下那根眉毛,这么个蠢货,就算死,也不能死在自己手里,得给她找块上好的死地。
阮十七站在树阴下掂量了片刻,招手叫过南海,低低吩咐道:“把你那几个人带上,姓郭的那个蠢货身边必定有人带着,或是驱着赶着,找到驱赶她的人,杀了,再指点指点郭蠢,让她去婆台寺。”
南海低低应了,招手叫上自己的四个小厮,猫腰溜了出去。
郭二太太这响彻夜空的惨叫,实在是目标太明确了,南海简直闭着眼就找到了,一眼就看到了捏着郭二太太的肩膀,连推带掇的那个婆子,驱着赶着的人,必定就是这个了,只怕不只这一个,暗处必定还有。
南海低低吩咐了一个小厮,小厮悄无声息的往周围走出没多远,就飞快回来,“跟爷想的一样,后头缀了不少人,肯定都不简单,小的没敢靠近。”
南海揉了把脸,这人就在明处,这杀,还真有点儿不好杀,难道要硬杀?
“六姐儿啊!求求你,求求你了啊!”郭二太太被婆子捏的身子斜歪,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刺的南海耳朵一阵又一阵的疼,这叫声真是大杀器,不能拖延了,得赶紧,硬杀就硬杀吧。
“你们看好周围。”南海吩咐四个小厮,自己往前几步,站直出来,“二太太,我是十七爷身边的小厮,您得赶紧回去藏好,这么大喊大叫,太危险了。”
婆子手下用力,捏紧郭二太太站住,眯眼看着带着笑的南海,南海只看着郭二太太,好象没看到她。
南海几步走到郭二太太身边,笑容恭敬,手往上抬,仿佛要拱手见礼,手起刀也起,一刀劈在反应过来,手脚却没能跟上的婆子头肩,婆子一只手还捏在郭二太太肩上,和另一只肩膀却飞离出去。
郭二太太两只眼睛瞪的不能再大了,暴发出一声惊恐尖叫,叫的南海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这位太太这把嗓子,要是再稍稍练练,肯定就是把杀人利器。
“那婆子不是好人,咱们赶紧走,见到十七爷就好了。”胡夫人比郭二太太强太多了,上前一步,紧紧揪住不停尖叫的郭二太太,用力推着她,往南海面前冲。
这生死关头,她得抓紧郭二太太,再抓着郭二太太揪紧这个小厮,郭二太太是十七爷的长辈,十七爷不能不管她,自己可不是。
“十七爷被困住了,力不从心,听到二太太的求救,也只能让小的一个人过来,小的一个人可护不住二太太这么多人,二太太,您从这儿,一直往前,也就几十步,就是婆台寺,这会儿,就那儿最太平,没人敢往那儿乱,您快去吧。”
南海不客气的推了把郭二太太,直接了当的给她指路,这么位太太,有话直说得了,太讲究了就是明珠投暗。
“你送我们过去!”胡夫人什么也顾不得了,上前一步,一只手死揪着郭二太太,一只手揪住了南海,“要么你送我们过去,要么你带我们去十七爷那里,你这么一指,把我们抛下了,这算什么?这龙潭虎穴,没人护着,我们就是个死字!”
胡夫人声色俱厉,死字当头,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南爷!”在周围警戒的小厮发出了声警示。
没等南海说话,胡夫人尖声大叫,“你明明带着人,你说就你一个!你这个混账,你什么意思?二太太,揪着他,找他们十七爷说话,他想干什么!”
二太太关键时候绝不昏头,不管不顾扑上去,一把抱住南海的胳膊,“我告诉你!我是六姐儿她亲伯娘!亲的!我死了她就是不孝!她不能不管我,我告诉你!六姐儿!六姐儿啊!我是你伯娘啊!六姐儿啊!”
“南爷!”小厮再次示警的同时,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明显是受了伤。
“走!”南海顾不得了,反手拖起郭二太太,提着她几步冲到陆家别庄矮墙旁边,用力将她扔进墙里,胡夫人这会儿利落极了,郭二太太被扔进矮墙的同时,她也爬进去了。
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有多少鬼魅般的黑影,紧缀在南海身后,疾冲掩杀上来。
黑影们后面,一个瘦削的黑衣人笔直站着,阴冷的象块寒冰。
从这个蠢妇第一声喊出来,到有人出来,不过半盅茶,那位夫人必定就在这附近,这才半夜,有的是功夫,他就一间庄子一间庄子的屠下去!
被扔进墙里的郭二太太虽说离昏过去只有一线了,可那尖叫不但没停,反而更加高昂刺耳,南海落下,一脚踹在郭二太太脖子上,郭二太太在自己的尖叫声中晕了过去。
胡夫人两只手紧紧捂着嘴,她以为郭二太太被南海一脚杀了,恐惧的小便失禁,连站起来都忘了,只不停的往后挪,护卫头儿已经窜过来,一掌砍晕了胡夫人,将两人胡乱塞到假山洞里,挥刀迎上了已经跃过围墙的黑衣人。
南海带人出去,阮十七安静站在暖阁门外,侧耳凝神,听到郭二太太的尖叫声停顿下来,心里突然涌起股不祥之感,那股不祥之感刚刚涌起,阮十七毫不迟疑的抬手挥起,手落下时,人已经开始往前冲,刀也抽了出来。
几个贴身小厮和诸护卫们都是跟了他好些年的,见他动了,立刻照先前的安排,东山站着没动,只把刀抽了出来,横刀站在刚才阮十七的位置,守在那间不起眼的小小暖阁之前,西山带着几个小厮,猫腰往前,守在了通往这间小暖阁的必经之路上。
北海则紧跟在阮十七后面,和大部分护卫一起,贴着墙跟树影,快如鬼影一般,很快跟上阮十七,将他护在中间,跃过围墙,就进了陆家别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