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
木鱼声还在响。
明梨从幻境中挣脱出来,四肢还不能动,耳畔便传来平稳规律的响声。
响了不知道多久,她指尖颤了一下。
那声音立马停下,有人凑上来把她的脉,又迟疑着把手收回去。
而后,见她唇角溢出一丝血色,顾不上男女之别,直接将人扶到臂弯里,不轻不重的拍她的后背。
半晌,明梨终于像是回神一般,咳出满口鲜血,有些呼吸急促的靠着人闭上眼。
停留时间太久,对识海压力过大。
她的识海虽然没受损,身体却有相应的连结反应,以至于莲生都慌了神,发觉她没有生命危险后才专心引导灵力,替她疗伤。
周围很黑。
是光暗分明的一种黑。
月光不知道从哪里撒下来,只照了他们二人所处的小片区域,其余地方依旧伸手不见五指,他们腕间的白绫也依旧缠着,上面的结并不算紧实。
没了红线后,也少了几分迫不得已的味道,将两侧的人连做一体。
莲生没注意,大概也是习惯了。
就这样待了大半日,他怀里的女子雪睫总算颤了颤,那琉璃般的眸子睁开,带着说不出的困倦。
“佛子。”她依旧靠在他胸膛上,依稀能听到加速的心跳声。
不太安分的乱响。
莲生嗯了一声,未催促她起来,只是将抵在她后心上的五指抵实了些,细水长流的灵力从他指间落到她身体里,抚平脏腑间的酸痛。
明梨便也没动。
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巴巴的看了一会,最后背过身去。
时间应该过了一整日。
明梨又睡了一觉,后方的莲生也闭着眸子一面念经一面继续替她疗伤。
等周围出现杂音,他们再睁眼,才发觉周围已经变了个场景。
他们所处一处山洞,岩壁上是厚重的青苔,上壁处有裂缝,雨水从外面渗透进来,滴答滴答的蓄了一洼。
而洞口,是交错的蓝色树根,留有缝隙,能看到外面,但是钻不出去。
明梨撑着身子起身,未曾动作,莲生已经动手,确认了用法术也不太能打得开。
“这是,第三境吗?”天地间的气息有细微变化,明梨朝外看,能看到洞口外,一座月山一座日山皆落了地。
其余人不知所踪,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莲生与她并肩,抬眸看洞外的场景,迟疑着点头,“应该是。”
第一境是生,他们活着等到了月陨,所以入了第二境。
第二境是离,红线未曾断裂,他们也入幻境看了那对恋人的死别。
那第三境的死境。
莲生迟疑片刻,手中又出现了那把惊雷锥,还未动手,就被身侧女子抓住手腕,“你是不是被忽悠傻了。”
在秘境内死去,那可是真死。
“我……”莲生懊恼的松了手,惊雷锥被明梨接了过去,像是没收危险玩具似的,随手丢进了自己的储物戒里。
她也开始动用各种符咒炸门和传递消息。
意料之外的是,门炸不开,消息却在半天后有了回音。——同样是传音符。
“师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是沉柚。
然后卫添打断她,“传音符不多,不要说废话。”
于是沉柚嘀咕两句,声音又响,“大师姐,事情是这样,你们打完木妖没多久那轮太阳便不发光、掉下来了,然后天地昏黑……余苏说这是进入了第三境,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可是等周围再亮,我们就被关起来了。”
“门也打不开,大师姐,我们会不会饿死啊!”沉柚最近嚎的多了,声音都是一阵嘶哑。
忍无可忍的余苏总算放开了他那阴暗的嗓子,“你不是辟谷了吗?为什么会饿死?”
“那万一它跟生境一样要饿死我呢!”传音符停在沉柚的声音这里。
那三个人被关在一起了。
是按照红线来的,还是巧合?
明梨手上留的符咒不多,但为了搞清楚状况,她又朝着另一个方向丢了几张传音符。
无一例外都有回应。
确实是按照红线来的。
另外,姚齐虽然受了重伤,但他皮糙肉厚,也没什么事。
洞穴不大,也不深,但最里面有些弧度,洞口的人看不到里面,还是有些隐私空间。只是明梨试过,石壁坚如磐石,即便是她的剑,也只能留下些划痕。
打通大概是痴人说梦。
神石却是后知后觉,“这地方可真方便男女主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啊。”
明梨想起某位师妹的白眼,差点也翻了一个,“你是不是忘了,沉柚跟两个人关在一起呢。”
“所以是双男寡女?”
“……”明梨闭嘴。
有时候她真不敢想,这家伙居然是天方里跑出来的,自己的伴生神石。
这石头脑袋里都是些什么。
莲生也在周围查看了下,发觉周围还有结界禁制,同明梨商讨后,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对于修仙者来说,闭关十年半载是常事,所以并不难熬。
第三境天空虽无日月,却也有白昼之分,所以计算时间也相当简单。
为了方便,白绫被解开,莲生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不动声色将东西收拾好。
可,谁都没想到,这一打坐便是三年。
某日明梨听到异样声响,才起身。
往常她与莲生都是待在门口处相对修行,今日莲生却不在对面。
还是神石提醒,“殿下的逍遥乐又犯了。”
明梨才皱眉,走向洞穴内侧。
莲生依旧一丝不苟端坐着,袈裟脱了叠在一侧,只余下一身雪白的僧衣。他像是在运功,气息却乱的不行,连着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一片潮红,仿佛把水浇上去即刻就会冒烟。
他的功力每运行一周天,口鼻间都会涌出几分血色。
而最近那次,大概是运功出了岔子,他跟前地面上的大片血迹未干,触目惊心。
若是在秘境外,或许还有别的法子可解,可是现在,莲生只觉得自己奇经八脉都即将炸开,他几乎不抱有瓦全的心思,一遍遍顽固的运行着灵力强压药性。
他很清楚这药性发作到最后会发生什么。
他不容许自己害人。
亦不想让剑君看到他屈服于药效下。
可,佛子再怎么一遍遍告诫自己,一次次挣扎,人以欲望结成的肉体终究敌不过药性。
当那只冰凉的手贴上背脊时。
他脑子里的弦似乎啪一声断了。
剑……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