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公打着哆嗦,不,他一点都不觉得美,他只觉得逐渐昏暗的天空,像是吞人的巨兽,火光好像巨兽的眼睛,一大片的建筑烧的连成片,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皇上拢拢披风,他心里有一头凶手,火光,喊叫声,却觉得畅快,突然笑了起来,寂静的城墙上回荡着笑声。
柳公公腿肚子哆嗦,这次是吓的,又不敢开口,只能等着。
皇上笑够了,心头的郁气终于散了,随着远处大火,“当年抄斩的尸首在乱葬岗?”
柳公公小心的回着,“是。”
皇上冷笑着,柳公公缩着脖子。
周家,周书仁在院子里一直看着远处,听到脚步声,“两个孩子睡着了?”
“嗯,已经睡着了。”
周书仁想到明嘉也头疼,“明嘉太活泼了。”
竹兰也心揪,“这也就苏萱能带的了。”
周书仁想着小孙子,也是头疼的,这孩子不仅好动还淘气,这才住主院几日,今日不是碰碎的花瓶,明日就是打破了茶杯,吓得昌忠拒绝明嘉进屋子。
竹兰又笑着,“这孩子也就怕玉雯,玉雯小胖手按住,明嘉就不动了。”
周书仁胡子翘了翘,“咱们也回吧。”
竹兰抬起头看了一眼染红的西边,“这一晚不知道有多少人睡不着觉了。”
周书仁握着媳妇的手,“与我们没有关系。”
次日,周书仁上早朝,路过依旧燃烧着的府邸,他没让马车停留,透过车帘子缝隙看着站岗的官兵,很快收了回来。
到了宫门口,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周书仁一眼就看到了宁绪,“今日你也来了?”
宁绪眼神示意下,“不止我来了。”
周书仁顺着看过去,很多有爵位不用上朝的都来了,可见对这场大火的重视,深怕今日朝早错过了什么。
宁绪昨晚没休息好,火光起来,直接回了国公府,父亲也看不透皇上,但是有一点父亲可以肯定,皇上依旧没放下。
宫门开了,宁绪扯了下周书仁的袖子,“今日带耳朵就行。”
这次皇上的行为,他都心惊。
周书仁撵上了李钊,“李大人。”
李钊正想着事,停下脚步,“周大人叫我有事?”
周书仁觉得今日都关注火上,哪怕他找李大人,李大人也不会揪着他不放,“的确有事,我大舅哥的孙子不日来京,杨家的儿郎打小练武,本想去当海军,可年纪小一些,所以想去京城附近的军营磨练一年,还请大人说句话。”
李钊以为什么大事,这就是一句话的事,“成,我记下了,等孩子到了带给我看看。”
周书仁见礼,“周某这里谢过大人了。”
李钊也不好意思,当初没少坑周书仁,“客气。”
等到了大殿的时候,所有的大臣都安静了,因为皇上先到的。
皇上脸上一直带着笑,“众位爱卿昨日,不,今日也能欣赏到,昨日的美景美吗?”
周书仁,“……”
皇上现在的样子好像疯魔的变态似的,他都听到身边有咽口水的动静了,吓的。
皇上点都不觉的他吓到了人,他的心情是真不错,枷锁,他给自己套的枷锁没了,他觉得呼吸都顺畅了,“呵呵,朕觉得今日的景色很美。”
周书仁无语了,皇上求您放过大臣们吧,您这几年年年见血,现在又像是变态一样,大臣们还不知道怎么想您呢!
张扬都惊呆了,瞳孔紧缩着,这样的父皇,他第一次见到,后背都出了冷汗,这可比昨日太子恐怖多了,难道因为太子像父皇,所以太子才在一次次算计中依旧安稳?
齐王低着头,想着外公的话,外公说父皇骨子里很疯狂,父皇表现的都是假象,齐王心头颤抖着。
梁王垂着眼帘,想到了舅舅人头落地的时候,他就站在远处,血,到处都是血。
楚王余光打量着平静的太子,太子的表情都没变过,依旧站在父皇的身侧,楚王想着太子越来越狠的回击手段,慢慢的收回目光。
早朝在皇上不错的心情中结束,皇上心情的确好,可大臣们的心情就不美了。
一下朝,好像有人追一样,走的都飞快。
周书仁与宁绪走在一起,然后就看到了熟悉的小公公,他目前也不想去见现在的皇上,可惜小公公已经开了口,“周大人,皇上召见大人。”
周书仁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周书仁,“……”
宁绪抬起手拍了拍周书仁的肩膀,然后飞快的越过小公公走了。
周书仁跟在小公公身后,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太子,忙开口道:“臣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心里是恶趣味的,今日早朝的时候,他站在高处将下面看的很清楚,老狐狸们都是面无表情的,有的很害怕,脸色都白了,开始的时候,父皇的确是想分享喜悦,后来就故意吓唬大臣们了。
周书仁摸着胡子,“太子殿下,臣可有哪里不对?”
太子笑眯眯的,“没有,周大人很好。”
周书仁心累,他为皇上卖命不是结束,这位继位,他依旧要卖命,太子真是将皇上学了个十成十,想想就胃疼。
第1042章 吝啬的信任
周家,竹兰吃过早饭,用帕子当着口鼻,昨日张氏原府邸烧了一晚,现在还在烧着,京城上空浓烟不散,周家虽然离得远一些,味道还是有的。
管家上街回来,“今日京城行人甚少,只有急冲冲的一些马车形势。”
竹兰点头示意知道了,一场大火烧的京城人人紧绷,连年见血,都怕的很,尤其是普通的百姓。
竹兰对宋婆子道:“一会去张大人家看看孩子,替我捎一句话给姚馨,闭紧府门就好。”
宋婆子记下了,“是。”
赵氏开了口,“娘,我要不要派小厮去告诉胡氏一声?”
“通知一声吧,她没有消息来源,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慌乱呢!”
赵氏点头,对着身后的婆子交代一声,婆子出去了才道:“娘,我先回去了。”
“好,去吧。”
赵氏出了屋子,侧头看着冒烟的方向,白日看不到火光,却看到了活下的真容,浓烟滚滚,让人心里沉重,赵氏想念丈夫了,也不知道丈夫是否顺利。
海上,吴鸣吃了早饭在甲板上吹风,海天好像连成一线,看的久了,一点美感都没有,只觉得烦躁,不知道何事能到目的地。
吴鸣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谁,“来了。”
昌廉拉过椅子坐下,担忧的看着吴鸣,“你吃的也太少了,早上的白粥就喝了一小碗,这才多久,你都瘦了一圈。”
吴鸣也坐在椅子上,注视着昌廉,昌廉倒是没瘦,能吃能喝的,“我算好的,还有两个病着呢!”
昌廉理解,“我第一次坐船的时候也如此,现在习惯了,除了无聊一些,还是挺有意思的。”
吴鸣按着眉心,“虽然带足了吃食和干菜,在海上还是吃不惯,肉遇到风雨天会长霉,哪怕是干肉,一直吃鱼不行。”
昌廉撇嘴,“已经尽量能靠岸就靠岸补给了。”
吴鸣也知道,只是以前在家,吃的用的都是好的,这上了船有心里准备也不适应,“等回来就好了。”
张景宏走过来,昌廉看到开口,“你的胃口倒是不错。”
张景宏轻笑着,“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好养活,你不是说过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我就是如此。”
他为了活命,一直适应,不是皇子也能活的很好。
昌廉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说的,我爹说的,让我激发自己的潜力。”
张景宏顿了下,“周大人让人佩服。”
昌廉点头,他爹的本事,他几辈子都学不完。
皇宫,周书仁恍惚,皇上不谈国事,竟然和他聊爱好,好像朋友一样,周书仁反而越发的警惕。
皇上展示着自己的画,“这是当年朕十五岁的时候画的,书仁你来看看。”
周书仁走进一看,沉默,皇上的画技真不怎么样,“皇上与谁学的?”
皇上摸着画,“朕自学的。”
皇上又拿出两幅画,“这两幅是这几年画的,其实朕画的画不多,一直都是朕亲自收着。”
周书仁心里道,您还知道自己没天赋画的丢人啊,“皇上,您为何给臣看这些?”
皇上收起了画,笑着道:“因为朕今日高兴,非常高兴。”
周书仁看出来了,“臣为皇上高兴。”
皇上觉得自己挺悲哀的,一个朋友都没有,小的时候没有朋友,装傻就更没了,后来成了皇帝,帝王不需要朋友,他从未与人分享过,今日因为高兴,却想任性一回,能想到分享的人竟然是周书仁。
周书仁一直默默的看着皇上折腾,发现了皇上的另一面,皇上还挺藏东西的,当然年纪越大,恶趣味越浓。
柳公公站在远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皇上,柳公公眼睛红了,皇上从未有过童真,老了,任性了,却看到了一点童真,他知道,今日过后,皇上又是以前的皇上,今日是唯一的任性。
皇上折腾一会折腾累了,揉了揉腰,“老了,折腾不动了。”
周书仁想了想上手去扶着,“皇上不老,您的身体还很硬朗。”
皇上摆手,“朕的身体朕知道,只可惜朕的抱负,不过没关系,太子很出色,他会继承朕的抱负。”
周书仁收回手,低着头,“臣惶恐。”
他是真惶恐,你丫的今日吓人没吓够吗,这么大咧咧的当着他的面说这话,这不是直白的告诉他,太子会继位吗?
皇上笑骂着,“你这老东西太精明,朕知道你有本事,也有胸怀,别以为藏着掖着朕就不知道,哪怕你精明,可眼神骗不了人。”
他也是仔细观察才发现,周书仁眼里很会藏,那又如何,为何他喜欢叫周书仁跟着议事,因为他想看周书仁的反应,哪怕周书仁不开口,可在关键的时候,周书仁还是会露出一些反应。
他很满意周书仁的强国之心,也正是周书仁的这个信念,他对周书仁的忌惮才少了一些。
周书仁心头是发颤的,这个时候一点在心里吐槽的心思都没有,皇上就是皇上,掌握着一个国家,将臣子控制在掌中,真要是关注一个人,怎么会被伪装骗了,他就是不知道,皇上发现了多少。
皇上看着面前依旧沉稳的周书仁,低声笑着,“希望你别辜负朕的信任,朕这个人吝啬,打小经历太多不愿意信人,所以朕从来只给一次机会,书仁要珍惜,朕痛恨背叛。”
周书仁心里忽上忽下的,稳了稳心神道:“臣会一直铭记于心,绝对不辜负皇上的信任。”
他的话是真心,他从未有过忤逆之心,他很喜欢家,这是他一直渴望的,虽然没有父母,他却做着好父亲,他想守护的从竹兰和儿子,扩大到整个家的每一个人,他感受着儿子的尊敬,孙子的崇拜,他是周家的顶梁柱!
皇上不错眼的盯着周书仁,拍了拍周书仁的肩膀,“朕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