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求你件事,”墨迪恳求道,“我知道你现在在混帮派,认识的人可能比我要多些,所以,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帮忙找找奥博……这孩子是我姐的心头肉,要是真出什么事的话,估计我姐就……”他叹了口气,接着举起杯,然后又道,“都在酒里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老哥哥我先谢谢你了!”说罢,他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心里像扎了根针似的难受。如果奥博真被奥丁杀了,那间接造成奥博死亡的人,便是奈佛他自己。而且不仅是奥博,就连布尔萨夫人的死亡,也会跟他有关系。心中沉闷,右手又开始出现不适,他总感觉牛虻的血还粘在上面……好像不仅有牛虻的血,而且还有奥博和布尔萨夫人的血。他开始后悔,后悔那天晚上就不应该将他们往山上赶,他应该把他们撵向小区才对……他面现愁郁之色。
墨迪见状,尴尬一笑道,“没关系,要是实在勉强,就算了。兄弟,别往心里去,来,喝酒,我再找找其他人……呵呵,来,喝酒。”他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有一种内疚的感觉升起。奈佛看向他,认真道,“我帮你找,我一定帮你找到他。”他像是在对墨迪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当这句话说出口,他的心绪便安稳了许多。他觉得,他有责任找到奥博——不管奥博是死是活,他最起码能给自己一个交代,要不然他会一直不安下去。
“那就谢谢兄弟了!”
(墨迪当初找了很多人帮忙,奈佛只是其中之一。)
接下来,二人推杯换盏,谈天说地。
话题从陀多玛安全公会工作时期的旧事说到了现在的生活——墨迪新找了一份工作,下周一去面试;陀多玛安全公会正在破产清算,等清算完毕,员工便会获得相应的赔偿金——按工龄算,工作一年补偿一个月的;墨迪在那里工作了八年,他能获得八个月的补偿。他感叹道,“幸亏是个大公会,而且岛办公厅和侦探公会也介入了,要不然,这钱都有可能拿不到。”
之后,墨迪又问了奈佛的起居情况。奈佛就没固定休息的地方——赶上夜班,他在后半夜可以趴在桌子上睡觉;但赶上白班,他就只能去城郊的小旅馆对付了——单床位、公用卫生间、路程偏远。他一一同墨迪说了。
墨迪听罢,大方的表示,如果奈佛不嫌弃,可以到他家里来住。
奈佛真挺想接受的,一是可以省钱,二是有个能长期稳定栖息的地方,他的心情也能好很多;但经过深思熟虑后,他还是拒绝了——奥丁来找他怎么办?如果再发生什么意外,墨迪也被牵连其中又怎么办?
墨迪见他拒绝,也不强留,话题又扯到了他闺女身上。他女儿是他的骄傲,后年毕业,毕业之后就会到城郊小学当老师。“从小就听话懂事,”他骄傲地说,“像我,不像她妈,她妈是个火爆脾气,一天天的就知道跟我干仗……有这闺女,等我退休,就可以享清福了。”
奈佛当时还不懂老师这个职业有什么好的,于是随便问了一嘴。
墨迪说:稳定,体面,收入也不低,属于中等阶层,比保安、产业工人、快递员、业务员什么的要有尊严的多。女孩子做这个正好,省心,将来也好找对象。
盘中的食物所剩无几,墨迪又去厨房现炒了盘。但他喝得醉醺醺的,便把盐放多了,合成肉也烧糊了。他哈哈大笑,指着黑糊糊的肉说,“这他妈的,我没醉,肉倒先醉了,他妈的,我再炒一盘吧。”
奈佛忙说算了,都喝得差不多了,对付吃吧,别弄了。
两人就着又苦又咸的糊肉,又大喝了一场。
“兄弟,”彻底大醉前,墨迪诚恳地劝诫道,“听我一句劝,混帮派不是什么好出路,就那帮王八羔子——不是指你啊,我指的是那些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王八羔子,别看他们现在潇洒,可每天都生活在刀尖上……就像那个什么J区的老大牛虻,平时多牛逼啊,可到头来,不照样还是个死嘛……兄弟,千万别在自己身上弄下命案,要不然,等你将来结婚生子了,小孩都得跟你受罪……像老师,岛务员,公司职员这类的好工作,是不让罪犯的孩子考的……兄弟,听哥一句劝,千万别陷太深……”
……
这一觉直接睡到当天傍晚,火红的云朵像幕布一样挂在窗前。墨迪比他醒得早,正在做晚饭。奈佛头疼欲裂,嘴巴还干,他拍拍脑子,看了眼时间,便准备回欢乐屋报到了。墨迪想留他吃晚饭,但他拒绝了,因为上工时间迫近,妈妈桑又是个极其不好伺候的主。
紧赶慢赶,他在规定的时间内回到了欢乐屋。但今天的欢乐屋,没有营业,而且布置得跟灵堂似的,就连外面的舞厅都没开。很多见过的没见过的帮派大佬都在,清一色的黑西装。
一进门,他就看见黑铁的遗像摆在欢乐屋大厅的正中央,平常暧昧柔和的红色光线也变成了正常的颜色。妈妈桑穿着孝服,站在遗像旁,一边抹泪一边对祭奠黑铁的人鞠躬。右手边,是大佬们,独眼也在。独眼面色凝重,正听小弟汇报着什么,小弟手里还捧着一个礼盒。
奈佛在见到遗像的霎那,便明白黑铁已经死了,但至于是怎么死的,他就不清楚了。对于这个直属大哥,他基本没什么印象,他只知道他很色,总爱占果子们的便宜。
一同入派的新人‘蜚蠊’见他走进门口,连忙将他拉到一边,并低声问,“你干嘛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才来?”说着,又打量他一眼,责怪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怎么这么没规矩?”他偷偷看向独眼那里,然后又道,“赶紧去换身衣服,别让大哥看见,要不然有你好受的!”
奈佛看看自己的休闲装,顿时明白了蜚蠊的所指——他的意思是说自己穿得不恭敬,应该换身黑西装过来。但他没黑西装啊,难不成去外面新买一身才能进?而且他还没刷签到卡呢,这要是因为迟到被扣工钱了怎么办?于是他便踌躇在原地。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咣当一声。转头一看,只见大哥‘独眼’猛拍了一下桌子,大怒道,“欺人太甚!”
他的脚边落着刚才的礼盒,礼盒破了,里面还躺着一架老钟——也被摔坏了,看样子,是刚被独眼给砸坏的。
独眼身边的大哥小弟纷纷起身,眼里同时喷出怒火,众人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他妈的!这个坐地佛,是他妈来挑衅的!他妈的送礼的人呢!给老子抓过来!!!”
“人都被他打死了还要受他的侮辱!大哥,咱们可不能再忍了!这他妈都骑到咱们脖子上拉屎了!”
“妈个逼的!坐地佛真是给脸不要脸!昨天下黑手就不说了!今天居然还专门派人来送钟!送你妈个逼的钟!大哥,干他们!”
……
独眼闭上仅剩的一只眼,鼻翼微微翕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