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汁浓郁,细面劲道,口感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细面,但它的缺陷,被醇厚的汤底遮盖,朴松民居然吃出了不一样的感觉。他大口朵颐,完全忘乎所以,以至于发出了不‘优雅’的秃噜声。在这里,没有女仆长的白眼和斯雷拐弯抹角的提醒,在这里,他更可以做回以前那个一分钟干完一碗面的自己。随着面条的减少和汗水的增多,他的心情也逐渐舒畅起来。
细嚼慢咽是对身体好,看起来也很是优雅,但他还是喜欢大口咀嚼食物的感觉——爽快,舒适,且没有任何负担。
没一会儿的功夫,一大碗拉面便被他造了个干净,然后,他又拿起天妇罗。他将它塞入口中,很脆,里面的合成肉也很多。他边吃边想:下次再来V区,我还来这家店吃饭……嗯,味道真不错……
这时,推门声响起,他看到一位妇人走了进来。妇人身材微胖,面色不是很好,就像是刚刚得过什么大病似的。妇人对他礼貌性地点头微笑了一下,然后走向吧台。
店长从里面走出来,连忙赶过去,然后关切地问,“妈,您怎么来了?”
朴松民一愣,心想:怪不得跟我打招呼,原来她是店长的母亲。
“过来看看……”妇人有气无力地回答。
“妈,晚上没什么客人,我一个人就忙得过来,您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妇人笑了笑,说,“成天在家里躺着,太无聊了。”
店长扶住她,然后向吧台后移动,“大夫说了,您现在需要静养,所以您就别操心这里的事儿了。”
“就看看,看一眼就走。”妇人笑道。
“叔呢?怎么没陪着你?”店长看看拉面店外清冷的街道,有些不悦地问,“不会又去加班了吧?”
“没……”妇人露出一丝紧张的神情,“他……他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过来……”
“妈!”店长似乎生气了,“能不能让他辞职啊?这成天跑来跑去的还怎么照顾你?咱们店虽然赚不了大钱,但养活这几口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吧?妈,这样下去可不行,万一他再像上次那样……”
“雄一!”妇人蹙眉,打断了他,“不许这么咒你叔叔!快向佛祖赔罪,快说‘呸呸呸’。”
名为雄一的店长看看自己的母亲,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妈,”他侧过头,避开妇人的视线,“不是我非要管……他上次真是太吓人了,连死亡通知都下了……”他重新看向母亲,又道,“妈,真得让叔辞职才行……先不说您的事,就说宏,宏明年就要参加升学考试了,如果他再这么跑来跑去的……那照顾宏的事,就全都落在你一个人的头上了……妈,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您这么做……”
妇人挣脱儿子的手臂,“先不说这个,我想看看今天的账……”说完,她便向里面走去。
雄一再次叹口气,然后跟了上去。
门外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还有一个拎着袋子奔跑的身影,接着,是一个雄浑有劲,又十分熟悉的声音——
“工美,我回来啦,我买了你最爱喝的‘果萌’饮料,还给雄一带了一些吃……”
门被推开,来人和朴松民同时愣住。
“松野?”
“朴松民?”
二人几乎同时说出口。来人正是V区探长松野树。
“你怎么会在这儿?”松野大惑不解地问,然后拎着袋子坐到了朴松民对面。
朴松民回答,“刚下班,来吃口饭。”
“哦,这样啊。”松野将袋子放下。
朴松民问,“你也刚下班?”
松野看向吧台处,“没有。这是我老婆的店,我陪她过来走走。”
他老婆的店?朴松民不禁又看了那位妇人一眼——妇人露出一脸幸福的笑容,正默默地看着松野。找老婆了?什么时候的事?在他动态里也没见过这个人啊……
松野解开袋子,取出两罐啤酒,推到朴松民面前一罐,然后自己拉开一罐,笑道,“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朴松民竖起大拇指,“确实不错。下次我还来。”
松野碰了一下他面前的那罐啤酒,笑着问道,“那为了我老婆的拉面,干一杯?”
“还得开车,”朴松民拒绝道,“下次吧。”
松野淡淡笑笑,举起的酒罐也缓缓落下。他的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一丝落寞的神色,但很快,便被他遮掩过去了。他哈哈一笑,自嘲道,“看不起我呗?哈哈,也是,现在我还得叫你一声长官呢——哪有下属不敬长官的道理呢?”说着,他便重新举起酒罐,猛灌了一大口。
朴松民察觉出他有心事,但又不好意思揭破——因为那对母子的对话,他刚才也听到了——她们想让他辞职。朴松民想:这是他的私事,我可不好评价……再说,他老婆和他继子还在跟前……
“真不能喝,我还得赶回中心区去。”
半罐酒被松野喝下。他擦擦嘴角,呵呵笑道,“开玩笑呢。咱俩都认识多少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吗。”
但笑着笑着,他却突然不笑了。他眼里再次出现落寞,然后低下头。“我调到后勤了。”他说。
朴松民不禁怔住,“谁干的?总部干的吗?”
松野抬起头看向他,然后笑笑,“是我自己主动调过去的。”
朴松民还是比较了解松野这个人的——满腔热血,以守护V区安全为己任,誓要把所有来犯之敌全部绳之以法。在朴松民的印象里,他就像块顽强的石头,不管遇到了多大困难,他都不会轻言放弃。他更是位有着多年办案经验的侦探老手,很多大案要案也是被他一手破获的。无不夸张地说,V区多年以来的相对稳定,有松野很大一部分功劳。
所以他突然主动调入后勤,是朴松民无论如何都不能想通的。
“为什么?”朴松民满是惊讶地问。
“老了,累了,干不动了,”松野晃晃酒罐,笑道,“再说,我也升不上去了,所以还不如趁早给自己找个借口,然后顺顺利利地等退休呢……呵呵,省得每次一到总部去,他们就会戳着我的脊梁骨说:你看你看,那个升不上去的探长又来了——四十来岁的人了,居然连个经理都混不上,可真是个废物。”
他虽然在笑,但还是难掩落寞的情绪。
“哈哈,回家陪老婆孩子多自在?不比伺候总部那帮王八蛋要强?什么这个总监那个总长的,统统去他妈的吧!还有那个什么姜课长,统统都去他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