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这种事,不宜公开问询。”安格斯拒绝道,“侦探公会将会问明白一切,你静待消息就好。至于这个畜生会是个什么结果——”他指向维尔,“我相信法律会做出最为公正的裁决。带他出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是。”两名安保队员将呜呜大叫、做垂死挣扎的维尔,扭送了出去。
“你还没有问过当事人的意见。”芬格里特急切地说,“还有我妈的照片,他是如何得到的?这一切都要搞清楚。他怎么会有我妈的照片?这又是谁给他的?”
朴松民感觉她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他抓紧了它,并轻轻捏了捏,示意她不要那么激动。
安格斯向朴松民投来十分嫌恶的眼神,然后坐回原位,又移开视线,皱起眉,轻叹一口气道,“闺女,不要多想,你母亲的那张照片,是维尔从互联网上下载下来的。闺女,别忘了,你妈妈以前可是特别知名的童话畅销书作家,而且也接受过媒体的采访,所以想要搞到她的照片,还是比较容易的。”
他顿了一顿,看向埃尔莎,询问起了她的想法——“埃尔莎,你对我有什么要求没有?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我也有失察之责。”
朴松民知道,这就是句客套话,常见于大人物对小人物的关心场面,比如蒙了冤、被断错了案,多年以后终于沉冤得雪,而主要责任又不在前者的时候。
每当这个时候,后者只要十分配合地说几句感谢大人物的话,然后再让记者拍几张前者大公无私、大义凛然的照片,那这种只注重表相的场面便可以顺利结束了。大人物获得了声望,小人物获得了昭雪,这可是双赢的事情啊,所以作为旁观者的他,还能有什么怨言呢?
可是埃尔莎似乎并不懂得这个道理,她还真提出了要求——她哽咽道,“老爷,我家里已经完全不能住人了……我爸爸他……身上全是红疹……老爷,能不能让我父亲去艾玛医生那里住几天院?他把自己抓得浑身都是伤……再这么下去,我怕他会染上什么重病……”
安格斯很明显没听懂这个诉求的直接原因,他问:发生什么了?你家里怎么还住不了人了?
埃尔莎断断续续诉说了因水汽变多,山洞遭遇灾祸的事情。然后哀求道,“老爷,我知道我爸爸对不起您、对不起小姐,但他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所以我求求您,给他留一条活路吧……”
安格斯长叹一口气道,“你怎么不早说?当初我让他住在那里,只是害怕他会无端伤人而已,并没有惩罚他的意思。而且维尔每年都会同我索要修缮那里的资金啊,怎么,他一次都没有修缮过那里吗?”
埃尔莎摇摇头,“没有。”
“这个畜生!”安格斯大怒道,“连这种钱都敢贪污!他还是个人吗?!”说着,他又看向斯雷,吩咐道,“斯雷,带几个人过去,将索林送到艾玛医生那里去,相关的治疗费用由我出,让她尽快治疗好他。然后再让仆役队的人帮帮忙,将埃尔莎家里的东西拾掇拾掇,让他们父女搬到‘牧花青草园’去。那个山洞,以后就别再住了。”
“是,大人。”斯雷转身,叫上阿德和其余几名队员,随后离开。
“谢谢老爷。”与此同时,埃尔莎感激涕零道。
“不用感谢我,你最应该感谢的是大小姐和阿德,很多事情,都是他们暗中调查出来的。”安格斯顿了一顿,又道,“行,你也回去忙吧。最近几天就不要去上工了,去艾玛医生那里,好好照顾你父亲吧。算你带薪休假。”
埃尔莎又对安格斯、芬格里特和阿德千恩万谢一番,然后才转身离开。
可不知为什么,芬格里特却变得越来越急躁了。就在埃尔莎刚刚踏出书房的那一刻,她突然跟了过去,还说她也要去帮埃尔莎的忙。朴松民不明所以,只得跟上。
这时,安格斯却突然叫住了他,并说自己有事情要问。
然而朴松民刚刚停住,便被芬格里特一把拉了过去。她护在他面前,口气强硬地对安格斯说:安格斯,你休想将他从我身边夺走!你也休想再次伤害到他!
安格斯愣住,然后无奈地叹口气,摆摆手道:行,我不问了,你们走吧。
……
午后的阳光太过刺眼,山洞前的阴影和水雾已经被彻底消弥。众人在忙碌,锅碗瓢盆、被褥枕席被依次搬进一辆小型运输车的后备箱。索林已被送走,埃尔莎在不停进出山洞,并不断从里面拿出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奖状、奖杯、包裹、木匣,甚至连布娃娃和儿童玩具都有,而且,它们都被塑料袋精心包裹着。塑料袋上布满水雾,蒙蒙然一片,宛如经过岁月消磨,已经完全失去原本面目的回忆。
芬格里特虽然也在帮忙,但她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帐篷旁的那堆杂物上,她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她还让朴松民将她挡住,尤其不能被埃尔莎发现。后来,她又把阿德叫了过来,并小声问他:刚才你发消息给我说,东西在这里,你确定没记错吧?还有,东西是什么样子的,你还有印象吗?
阿德说:我确实看到了,应该就在这里。东西是深灰色的,有4A纸大小,上面的电子锁带屏幕。锁是蓝色的。
朴松民根本不明就里,但他也不敢问,因为他知道,此时的芬格里特正处于暴躁易怒、情绪不稳的状态,所以他才不想惹她不开心呢。
不过,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他们的异常举动,是一个年近三十,身体瘦弱的男子,他一直盯着阿德看,眼里还充满了困惑。朴松民连忙挡住了阿德,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那名男子笑了笑。男子明显被吓到了,他愣住,随后讪讪一笑,又立马投入了‘帮埃尔莎搬家’的工作中;但他还是会有意无意地看向阿德,而且,他眼中的疑惑,变得越来越深。朴松民心想:这到底是啥情况?莫非这个人,认识阿德不成?
“就是这个。”
正想着,身后传来阿德的声音。
“确定?”芬格里特小声问。
“对,就是这个。”
“天呐,都被水泡坏了……”
“小姐,快收起来,埃尔莎往这边来了……”
朴松民转头一看,只见埃尔莎正捧着一个木匣子,向他们走来。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许多,她脸上不再是那种乌云密布的感觉,而是散发出一种清风拂动、柔声细雨般的安怡之感。现在的她,已经比以前轻松了许多,就像是卸下了沉重的枷锁一般。
身后传来一阵慌乱的动静,然后是芬格里特和阿德站起身的声音。
“小姐,阿德长官,”埃尔莎来到他们面前,微微鞠了一躬,“大恩不言谢,我也无以为报。这两颗宝石——”
她翻开木匣子。朴松民看到两枚小拇指盖大小的绿色宝石。它们在阳光下透露着鲜亮的色泽,光滑如脂,一看就是传家之物。
“就当是我与父亲的谢礼吧,希望小姐和阿德长官不要嫌弃。这是我外婆当年从岛外面带回来的。”
埃尔莎恭恭敬敬地奉上木匣,又鞠了一躬。
“这怎么能行?”芬格里特连忙摆手拒绝道,“太贵重了,我坚决不能收……”
“小姐,”埃尔莎哽咽一声,“如果没有你和阿德长官的帮忙,我和我父亲还会被那个混蛋任意凌辱。二位对我来说,无异于给予了我一次新生。所以,小姐,阿德长官,请你们务必收下,要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说完,她一躬到底,充满了对方不收,她就绝不起身的架势。
芬格里特好像把什么东西藏在了身后。她显得有些慌张。
阿德接过木匣,尴尬笑道,“行,那我们就收了,就当是我们暂时替你保管的。”
埃尔莎起身,充满感激又充满幸福地一笑。朴松民第一次见到她笑得如此快乐。阳光铺满了她的眼眸,显得晶晶莹莹的。朴松民从里面,品出了希望的味道。